这货到底什么成分?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不成?你那点事儿,满屋人心知肚明却只字未提,你倒是厉害,一上来连脸都不要了!
她眸光一闪,好歹在一个家里做了十几年姐弟,你既不当人,就别怪我过分!
楚父被儿子突如其来的话惊呆了,只觉得脑袋里发出嗡的一声巨响,他扭头看向母亲,脸颊胀成猪肝色。他素来自诩清流,是个极要脸面的读书人,哪怕心里有盘算,也万不会明说,哪想生了个儿子,却教成这副蠢材模样,不由怒道。
“混账!”
与此同时,坐在侧位的楚钰芙忽然挣开陆嘉安的手,羸弱身形扑通一声跪在了他面前,白裙曳地,梨花带雨:“都、都是女儿不好,耽误了弟弟前程……”
“若实在没办法,为了弟弟、为了楚家,我嫁、我愿意嫁!”
少女下巴扬起的角度恰到好处,露出半截脆弱脖颈,一滴泪从尖尖的下巴处滴落裙摆,润出暗色湿痕,破碎且脆弱。
在场众人心中俱是一颤!
楚钧泽如此讲话,楚二姑娘闹也好、骂也罢,左右她占理,可万万没想到,她反倒先跪下了!
两相对比,高下立判!
看着女儿砸碎在裙摆上的泪珠,一股火从楚父心底烧开。
受尽委屈的姐姐,却依然识大体,甘为弟弟的前程牺牲。受尽宠爱,被宠的不成样子的弟弟,简直是得寸进尺,愚蠢又自私!这种蠢材,就算进了官场又能怎么?还能盼他有什么出息?他楚昌儒还没死,儿子读个书,怎么就关系到楚家前程了!
他伸手扶起女儿,让她坐回椅上,转身走到儿子面前,伸脚怒踹:“你说什么?来、来,你再说一遍!你老子我平日就是这么教你的?还是你娘这么教你的?自己的前程自己不用功去争,想靠着姐姐为你争,欠你的?啊?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瞧瞧你二姐,再瞧瞧你!你不做官会不会死?可你姐姐若是嫁过去,怕是会被搓磨死!再者说,你要是个有心气的,自己不能考?”
他这一脚用了全力,楚钧泽痛叫一声仰倒在地,差点将屏风撞倒,吴氏哀声痛哭,扑到儿子身前:“老爷!老爷你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孩子还小!”
“小?过几年就该娶妻生子的年纪,你跟我说小!你、都是你惯的!书书读不成,做人也一塌糊涂!”
说着,楚父拿起案几上的茶盏,砰地砸在母子二人脚边,茶水瓷渣溅了两人满头满脸!
“夫人!三哥儿!”
“老爷息怒!”
“爹爹,都是女儿不好——”
整个云熙堂乱成一锅粥,最后还是老太太一锤定音:“明日,你们明日就去李家把婚退了!”
戌时,慈寿堂东厢房灯火通明。
楚钰芙坐在榻上,裤腿挽高,露出一双嫩生生的小腿,陆嘉安弯着腰,亲手为她膝盖上的两团乌青涂药油,口中絮絮叨叨:“你说说你,跪那么用力做什么?这两团青,我瞧着都疼!”
“我长这么大,真是从没见过你这么好性儿的人,什么人值得你赔上自己的一辈子?别说是嫡母生的弟弟,就是亲弟弟也不行!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活菩萨似的,燃烧自己照亮别人?我的好妹妹,可别再这么傻了!就他们那副嘴脸,谁能记得你的好?”
“还有啊,”陆嘉安手中动作一顿,嗓音温和下来,“有福之女不入无福之家,这事今日让你撞破,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不舍得让你嫁过去受苦,李家不是个好去处,你且放心,往后定有如意郎君等着你。”
楚钰芙心中一暖。
上辈子成年后她便独自一人生活,忙着赚钱,忙着生活,没有束缚,却也孤孤单单,已经许久没人这样真心实意为她担心过。
她也不过才二十出头的年纪,莫名来到陌生的世界,为了保住一条小命,每日处心积虑跟人打机锋,她心里既委屈又累,今日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压在心里的石头将将落地,又被陆表姐这么一关心,忍不住鼻尖微酸,难得掉下两颗真情实感的小珍珠。
“诶!你!”
陆嘉安不清楚她心里的弯弯绕,只知道自己才说了没两句,她便又哭了,赶忙叫桑露拿干净帕子来给她擦脸,心里嘀咕道:二表妹哪都好,就是太爱哭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