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兄,快救我!”眼睛艰难地瞥向一旁的高长青,白毓脸颊憋的通红,颇有些难为情地呼救。
高长青无奈地看着两人,他一身竹色长袍,腰间挂着白玉,垂着靛青丝绦,又有各色锦囊荷包等端端正正挂在腰带上,就如同他这个人,容不得半分杂乱。
“休要乱来。”他只好上前一手挥开萧若华胳膊。
“咳咳咳。”白毓疯狂咳嗽,向来风流白嫩的脸涨的通红,言旐见他这副形状,早忘了方才的疑问,嗤嗤笑出声。
萧若华被人拉住,仍不愿意善罢甘休,不过却比方才冷静多了,鲜红色抹额仍未拦住他那过于不羁的碎发。
“方才那话,到底何意?”他仍是不屈不挠。
高长青也不知道他们打什么哑迷,见两人终于分开,便也懒得再管,走到栏杆处吹风去了。
白毓终于缓过气来,理好衣襟,向来风流的郎君这会却狼狈极了,他颇有些气恼道:“你吼我做什么,如若不是有你,这事也没有这般快。”
在萧若华似是迷茫似是了悟的痛苦眼神里,白毓终于说个明白:“不就是孟合欢么,若不是那位摄政王世子对她情根深种,依依不舍,咱们如何放心将摄政王放走?”
什么?
别说萧若华,就是高长青和言旐都以一种怪异的眼神看过去,那位世子心悦长宁公主?
这个荒谬的真相让他们下意识就排斥起来,言旐更是不信:那世子从未在燕京出现过,在梦里和孟合欢相遇吗?若说私底下相会...以前她和孟合欢不说是形影不离,那也是无话不说,她从未见过那位世子。
奚世子风姿卓绝,在魏府宴上廖廖几面,她仍印象深刻,这样的人她若见过,绝不会忘记。
白毓这人颇有些酸腐文人的傲性,见那几人都一脸不信的样子,不由振振有词:“这可不是我瞎说,陛下也知情。”
萧若华的心一沉,想到方才看到的,蓝衣郎君纵容身边女郎的模样,两厢印证,对白毓的说辞再不怀疑。
高长青却被这话震个囫囵,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白毓这厮在说什么?他荒谬地望着君王一眼,期待他站起来叱责一通,让这嘴上乱说的人涨涨记性,只可惜他失望了。
殷明澜安坐小几前,剥着鲜亮饱满的金桔。酸涩清新的汁水味顿时充斥船舱,让人精神一提。
众人明了,皇帝明知道奚世子图谋不轨,可他仍将昔日心上人嫁过去,做他手上牵丝傀儡,以牵制这位从不露面的世子。
白毓仍顾自喋喋不休:“若不是你这急性子,哪会瞒着你,这法子可是我们谋划许久才试着实行的,你可别怨我,你和合欢关系这般好,我这不是怕你泄露出什么。”
“本来我觉得这事不一定成,没想到,这世子竟然是难得的情种,古人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啧!”
“只要合欢在,那世子是绝不会一个人偷逃的,到时候摄政王投鼠忌器不敢胡来,咱们削藩也好,要兵权也好,还不是手到擒来?”
“你们怎地,脸色这般难看?”白毓有些奇怪道,“别担心,只要摄政王被咱们这方压制住,陛下就会下旨,赐合欢和离,到时候咱们又可以聚在一起,喝酒赏乐,岂不快哉!”
萧若华木然松开因为紧握已然鲜血淋漓的手,猝然扬起一抹笑意,这个桀骜的小郎君甚至拿起酒壶往白毓那边走去。
白毓以为对方要为方才的冒犯赔罪,便好整以暇地等着他过来,心里琢磨待会要怎么折磨这个傲慢的小子,叫他往后不要这般毛燥,旁人可没有这般好说话,轻易饶得过他。
“这种秘事,我们都不知道,你是如何知道的?”萧若华笑问道,他和一般氏族子弟一样,爱华服,爱美物,从来外出都要收拾得满身珠玉才勉强配得身份。
萧若华生来一双凌厉的凤眼,眼里天生带着不驯,鼻高眼深,嘴角上勾,含着一股危险的魅力,只要抬眼就容易让涉世不深的女郎为之入迷。
反正明日摄政王就要离开,箭在弦上,计划已经完美运行到一半,合欢就要功成身退,白毓也不介意说出来,他有些调侃地瞥一眼眼前郎君,想着合欢那支新舞,按下想与她商讨的雀跃,“这可有你的一半功劳。”
“若不是你那群鸽子,我怎会偶然发现这种事?”
鸽子?萧若华在记忆里苦苦思索,瞳孔猛地一缩,莫非--
所以,殷明澜他们设下这苦肉计,故意让合欢陷入绝境,逼着那位世子来求娶,用阳谋,将世子牢牢绑在燕京为质,占据天下大义,竟然还推着什么都不知道的他做这执刀人?
萧若华几乎不敢细想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懊恼和着愤恨一起涌上喉咙口,末了一起化作眼里的血色,他笑着将手中的酒壶打开,然后从白毓头上倾倒下去,一滴都不剩。
“若华--”言旐惊呼一声。
白毓还等着萧若华来请罪,眼前却忽然一黑,凉意随风而至,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头上坠下的酒滴,再看着眼前漠然拿着酒壶,仍立在原地的人,他收起脸上笑,露开往日风流假面下一角。
高长青几乎是瞠目结舌地看着立时剑拔弩张的两人,清贵世家子面皮险些端不住。
“好了。”淡淡的声音从前头传来,剥了皮的金桔骨碌碌滚在地上无人在意,那人话里并无多少严厉,却压得两人无法再争执下去。
萧若华扔掉手中酒壶,不甘地垂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