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仁寺在离京城七十里的山上,坐马车要一日,他们不得不提早一天出发。
琼宁坐在左侧,闭眼养神,合欢则对外头十分好奇,不住从帘幕缝隙往外看。
如今年节前,人人上街置办年货,大红的灯笼,脚脖子被绑住的鸡鸭,早已熏好的腊肉鱼干,布坊门口更是排起人山人海,买不起锦衣,麻布总得扯一件。
“没想到民间过节这般好玩,”她不记得宫里如何过节,但想来也是一样,皇帝端酒,底下人敬酒,各种吉祥话场面话一说,人人假笑...菜凉了也不能入口,打扮好吹冷风而已。
如今嫁进王府,按规矩,她得和琼宁一道去宫里参加夜宴,好没意思。
往日他倒是报病,宫里体谅,也不叫人请,但今年怕是躲不过去了。
合欢有些惋惜,与其去宫宴,还不如她和琼宁、王爷在家里守岁来的自在。
出了城门,外边人烟渐渐稀起来,偶尔可见零星的农庄行人。再往南走,就只闻犬吠,不见人烟了。
“...做什么?”琼宁往过移了移。
合欢趁机坐到他空出的位子,眼一眯,凑近他极为笃定道:“你不对劲。”
琼宁因她的凑近稍稍后仰。
“--并未。”他答的有些生硬。
合欢却不放过他,“让我猜猜,琼宁公子是不是因为路途遥远,无解趣之物而烦闷?”
“...拜祭父母,是我为人女婿的孝心,怎会因路途遥远而不满。”他生生扯开距离,垂下眉眼,叫人看不清表情。
合欢偏偏要弯腰凑到他跟前:“哦,一定是因为昨日吃了新菜被父王训斥。”
那公子摇头,狐裘轻绒绕在颈边,越发显得人精致如画。
“这是胡诌了,父王对我极好,只要不碍于身体,一应都会允我,岂会训斥。”
合欢却弯起眼睛:“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嫌我不理你。”
她说这句话不过是捉弄,盖因这几日看了一话本,里头的小姐就是这样,对月拭泪,公子则日日伏小做低,逗那小姐,她若不理会了,公子就拿这句话来逗,效果斐然。
合欢好整以暇地托着下巴盯他。
奚琼宁却道:“莫要作此玩笑。”
话如此说,耳尖却比合欢手上红髓玉戒指还红。
合欢只要一侧脸就能看到,可惜她太促狭,想着法子逗人,没看到。
她有些失望,这反应,和书里小姐羞恼扔帕子的样子一点也不同。
奚琼宁手指屈起,好一会才微微放松。
她没作弄成功,难免心里无趣,便打起车帘子往外看,这一看,冷风便灌进来,引得桌上正煮的茶水热气斜飘在琼宁脸上。
倒像个神仙了,合欢暗想。
她将帘子放下,正是冬日,光秃秃的,荒郊野外,没什么好看的。
可没过了一会,又心痒痒,活像坐在针尖上,怎么也定不下神。
“琼宁公子?”她小声叫,没人理会。
“奚琼宁?你别不理我啊,路上无趣,咱们说说话?”
仍是没人理会。
合欢有些气馁,脑袋一歪,两侧发髻上的流苏滚落耳边,痒痒的。
她福至心灵:“夫君~”
马车也被这声惊地歪了歪。
那人果真惊愕地看过来,合欢很容易发现眸子里面的茫然无措,还有一丝旁的,她辨不明白。
“不可这般...”奚琼宁憋了许久,才憋出一句,合欢忍俊不禁,快活的笑声振飞栖息的飞鸟。
她笑盈盈地,好似找到什么新的玩具,放肆地贴过去:“怕什么,我们可是拜过天地的夫妻,叫你夫君有何不对?”
“夫君?夫君!夫~君~”孟合欢摇头晃脑,翻来覆去地念。
奚琼宁这次是真的头疼,也不知外头人听见没有……又拿她没有办法,他这个被捉弄的,倒先讨饶。
“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