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却看着眼熟,依稀和王府准备的相似,她没有细思,只以为是凑巧。
眼睛瞥一眼镜子里,琼宁正喝碗清茶醒神,他动作倒快,已经换了一件蓝色圆领袍,头发束起。
“哎,三朝回门我不打算去宫里。”合欢边说,边从镜子里打量他的神色。
琼宁将手里的茶杯放下,想了想道:“广仁寺离京里还有一段距离,近日下了雪,也不知道后边是什么光景,看来我们得去很久了。”
合欢也不意他知道父王母妃牌位放在哪里,略有些惊讶,不过,他本来就是这样万事想的细致。
身体这么不好,偏偏还要思虑颇深--
合欢心里一暖:“等咱们回来,已是腊月,看起来,能借机在外头松快好一段时日了。哎,寺里的斋饭虽好,但吃上几日也要腻了。”
难得去拜祭,少不得做几天法事聊表孝心。
琼宁思索片刻,眉头轻微皱了皱,合欢以为他会劝她忍耐一会,反正也不过几天,下山后多少吃的还不是取之无尽,她已经想好,要借此机会骗他许诺带自己吃遍京城美食。
谁知琼宁却说:“山下都是农田农舍,也没有酒家,不如我令陈昱每日去找猎物,烤来吃?”
合欢瞬间扭头看他,眼睛瞪得大大的。
丫鬟们也愕然。
实在是琼宁长了一副谦谦公子的皮囊,看上去应是个重规矩,绝不会为口腹之欲破坏世俗规则的人,但他偏偏就这么说了,还说的理所应当,仿佛向来就是这么做的一般。
这真是--
太好了!
反正佛祖和父母必定不会怪她,唯一担心的是这个新婚夫君会不会像个夫子一样唠叨管束,现在好了,所有人是一条线上的蚂蚱。
合欢不由更期待些。
*
顶着寒风,合欢到外间脱下外边的大氅,又换下沾了雪的靴子。
屋里热烘烘的,里间更是。
丫鬟迎过来,脱衣裳的脱衣裳,递帕子的递帕子。
合欢是嘱咐管事将晚食送去各人房里后才回来的,夜里冷,倒不如各自吃饭便宜,此刻已是饥肠辘辘,刚从花园转过来,又碰上那头过来的琼宁,两人净了手坐在炕上。
丫鬟们将饭食放桌上,合欢爱吃辣,靠近她的菜式,具是红滋滋麻辣辣一片,有旧日腌的小菜,清脆爽口,有厨子新进的菜式,她都尝了尝,味道不错,便叫金珠儿看赏。
“这位蔡婆子是川省来的,府里没人爱她的菜,整日没趣,如今世子妃娘娘来了,就爱这一口,她就是没有赏赐心里也乐疯了。”丫鬟云牙道。
“何止啊,娘娘一来,那针线房,花房的,首饰房的,还有一应管出行的姐姐婆子们,都喜得什么似的。”
合欢被她们的说笑逗乐了,却看琼宁夹了一片菜叶,看不见油水,周围的菜式都是那种样子,比素斋还让人难以忍受。王府的厨子都是各地找来的,白面馒头都能做出个花来,堂堂世子吃这种饭食--
于是夜间睡觉时她便问了,不然话藏在心里,实在堵得慌。
对方话音平平,仿佛习惯一样:“是父王吩咐的...我幼时身子不好,父王便命厨房做这些好克化的,口腹之欲当然抵不过身体平安了。”
合欢有些同情地看着他,真能忍啊,天天吃那种菜,跟个兔子有什么两样。
她试着提出自己的建议:“你如今大了,自然要多吃一些肉,这才有力气,这菜谱该改一改了。”
那头沉默一会,合欢没听见声响,就抹黑支起身体往过看,却听他闷闷道:“...世子妃嫌我没有力气么?”
合欢连忙否认,心里一慌:“并无此种意思,只是时移事异,幼时的事,长大怎么作数?”
那边不说话了。
合欢却脑袋一歪,说到力气上,她默默又移动身子,离那边远了许多:其实他的力气还是蛮大的。
就这样过了许久,似睡非睡之际听见有人道:“也不是所有人,都当幼时的事不作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