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死了!”郑郁盈好像是忽然爆发了,声音一下拔得很高,姜复慈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看了看旁边的喷泉池,思索如果郑郁盈太过激动想不开跳进池子里自己要走哪条最短的路线去找老师。
就在她想自己会不会被怀疑把郑郁盈故意推下池子的时候,幸好,等到脑子里这一路跑完,郑郁盈也已经冷静了下来。
但是,更令人手脚无措的事发生了。耳边传来郑郁盈断断续续的哽咽哭声。往日里嚣张又肆意的人如今避开人群,坐在池边抽泣,一点儿都没有Bking大魔王的气焰。
姜复慈眨了眨眼,觉得此刻最体贴的解决方案就是帮她擦擦眼泪,于是也坐了下来,摸出了一包纸巾,伸手碰了碰郑郁盈的肩膀,然而说时迟那时快,郑郁盈猛扭头,脸上泪痕未干,一头扎进了她的怀里。
姜复慈:???
她整个人都完全僵直了,彷佛关节都被冻住,就连稍稍改变身体重心都会引起筋骨皮肤的皲裂破碎。她低下头,只能看见对方漆黑的发顶,鼻尖是洗发水浓郁的花香,馥郁着扑鼻而来,一时间令姜复慈头晕目眩。或许是贴的太近的缘故,她不仅听见郑郁盈在自己胸口的地方的低声抽泣,而且每一次最细微的颤抖都感同身受。
她敏锐地察觉到自己动摇的念头,立刻开始回忆前几天对方盛气凌人的可恶摸样。
那是前天的晚自习课间,郑郁盈把奶茶放在课桌间的地板上,不曾想霍遇吉在打闹中一脚踩爆了那半杯奶茶,绝大部分固液混合体都洒在了姜复慈的位子下面。霍遇吉跑了,郑郁盈也不管,所以等到第二节晚自习开始,姜复慈回座位看到的就是这么一片狼藉。
“你奶茶翻了?”
“对。”
“……你不收拾一下?”
“谁弄翻的找谁去呗。”
“现在上着课呢,再说我怎么知道——”
“你还知道现在上着课呢,那你还调头跟我说话?值日生来记你名字可不关我的事。”
“怎、怎么就不关你的事了?这不是你的奶茶吗?”
“下课再说。”
“不是,你这奶茶全撒我这了,你自己过来看——”
“都说了下课说,你不能等等啊,急什么急。”
姜复慈气极,看着郑郁盈拒绝沟通的头顶,又低头看看自己没处下脚的、滚满珍珠和奶茶的黏糊糊地板,也怕拖着不管会有蚂蚁、甲虫什么的乱爬,最终还是自己抽了纸弄干净了。等到她这里结束,只听身后轻飘飘的一句:“原来你能弄好啊,非搞得那么多事儿。”
姜复慈:“……真应该送你去见你的奶茶。”
“你说什么?”
“……没什么。”
果然,已经被压下去的火气又有冒头的趋势,方才那点蠢蠢欲动的怜惜立刻化绕指柔为百炼钢。
不知过了多久,郑郁盈抽身而去,主动拉远了距离,抽过她僵硬手指里的纸巾,默不作声地擦着眼泪。姜复慈坐在她边上神情恍惚,一边觉得自己是一个抛妻弃子的负心汉,事到临头假惺惺地递上纸巾,其实是个十足的冷心薄幸人,一边又觉得郑郁盈实在是活该。
兴许是方才的情不自禁,郑郁盈显得比平时温顺了许多,她告诉姜复慈,这些日子她被她的初中朋友伤透了心,那是一个心口不一、口蜜腹剑的虚伪人。由于郑郁盈的昔日做派,姜复慈对此持保留意见并保持缄默。
这是个很短的故事,郑郁盈不欲多说,但悲恼呼之欲出。
“我实在不能理解我哪里碍着她了。只是传个话而已,而且她明明知道我不可能不知道这事,但是她还是做了……你呢,你有被朋友伤过心吗?”
“呃…没有。”
“……你们一个两个怎么都过得这么好。”
姜复慈深吸一口气,顾念着方才对方实在哭得可怜,礼貌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一阵长久的沉默,又是郑郁盈率先开口。
“我想听听你的初中。”
“……你想听我就要讲吗,搞笑!”
“逆子!”
“竖子!”
“不孝!”
“……不哭?”
“……你赢了。”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