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阎放值,原想着用膳,却没寻到付媛的身影,这才疑惑地问:“夫人呢?”
单老夫人就连眼也没抬,如常地夹了几箸青菜,慢条斯理地送入口中。
见她没有要回答的意思,单阎抬眸睨向站在一旁伺候的凝珠。
凝珠感受到那阵凛冽如冰刃的眼神时,瞬间打了个寒颤,哆哆嗦嗦地应:“少,少夫人身子不适,说今晚不用膳,在房里歇息呢...”
几乎是没等凝珠把话说完,单阎便径直入了廊庑,迫不及待地快步穿越长廊。
“夫人?”单阎推开门,目光一瞬便定在了床褥上。
然而床榻上空空如也,就连人影也没有。
原本躁动不安的心一瞬停滞,仿佛忘记了呼吸,心脏一下垂落到不知何处深渊,再起不能。
她走了?
单阎之所以有这样的猜想,完全有迹可循。
从前他与付媛在后山上游玩,筋疲力尽后,两人在林间小屋歇息。
单阎从袖中取出了方才在溪边捡到的小石子,个个小巧又形态各异。因其长期被溪水冲刷,磨平了棱角,所以指腹触在石子上便能感觉到一丝冰凉与温润。
他将石子一并摊在桌上,央着付媛坐下看他。
付媛拗不过他,只好双手抱臂支在桌上,无可奈何地盯着他。
单阎将手中攥着的石子抛起,随即抓起另一颗石子,待被抛到半空的石子稳稳落在手背,又再次抛起,将两颗石子一同攥入掌中。
这把戏他曾见旁人玩过,当时便觉着稀奇,方才在溪边捡到石子时便想要琢磨着在付媛面前表现一番。起初他连让石子稳稳落在手背上也做不到,只是几次尝试后,便成功了。
再往复几次,他便熟练起来,这才壮着胆子在付媛面前表演。
看着付媛原本无神的眼中渐渐映出微光,丹唇微启,单阎的心才安定下来。
“哇...”付媛几乎抑不住口中的赞叹,只是看到单阎挂在嘴边的笑,又突然垮下脸。
她说不出那些请教单阎的话,仿佛有甚么事是自己不晓便是输给了单阎一般,便自顾自地攥了石子,学着单阎刚才的样子把弄。
她学的很快,第一次石子便能稳稳落在她手背,只是再次抛起时稍使了劲,才没能再次拾起。
第二次便能做到与单阎一般,以至于单阎看得一时呆愣,不知反应。
第三次,她甚至无师自通地将两颗石子一同抛起,又趁着这时迅速地攥多一颗石子在掌心。空中的石子稳稳落在她光洁如玉的手背上,再次翻飞后,又没入掌心,游刃有余。
“这小把戏也不过如此。”她哼声,攥着手中的石子恣意地看着单阎,摇头晃脑的,步摇也被她带得不住摇曳。
单阎一向知道她学习的速度很快,只是这一次依旧被她惊艳到了。
她好像无时不刻都溢着那份光彩,令人无法忽视。
“我想吃桃花酥。”付媛的眉头挑了挑,嘴含笑意地盯着单阎。
“在下这就去取。”没等单阎反应,一旁的丁维便欠着身告退。
“不行,”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单阎身上,“我就要你。”
“我?”单阎失笑,像是在笑她的无理取闹,却又说不出拒绝的话语来,直到自己发觉时,身子已经转侧了一半。
“当然,”付媛点点头,“权当你轻敌的惩罚咯。”
单阎颔首,心里没有一点愤懑,只是暗暗发誓自己下次定要给她带去更新鲜的把式,“那你在这等我,我很快回来。”
然而等到他拎着食盒上山,大汗淋漓回到小屋,却没见到付媛的踪影。
整个林间小屋空荡荡的,连呼吸的回声都显得格外沉重。
他惊得握不住食盒,手一瞬的发软,那些做好的桃花酥便都落在了地上,和入了灰泥。
他胸口一闷,心中便更是诧异。明明没有水,为何自己如溺水般窒息,呼出的每一口气都像被混了砂砾,旋即沉入了深海。
后山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要去何处寻她呢?
两主仆入夜未归,只为寻付媛一人。两家大人也发现了端倪,遍山去寻,一时间整座山头皆是单付二家的灯火,如燎原般弥漫。
单阎站在一座小山丘上,俯身看着脚下的扬州,炊烟袅袅。烟囱窜出的烟缕直入云霄,没入星辰。
只是很不凑巧,种在这处的树相当高大,枝叶几乎将星空掩了大半。单阎本能地向外探去,却险些摔落。所幸丁维的目光一直追随他,不敢有半分懈怠,这才将他拽了回来。
单阎看着脚下掉落的石子,却恍然听见了回声。他蹙了蹙眉,又再次迈出了脚步。
“少爷!”丁维攥着单阎衣袖的手更紧,害怕他当真要做出什么傻事来。
“我没事,火把给我。”他冷静地朝丁维伸手,语气令人不敢生出疑心。
单阎接过丁维手中的火把,蹲下身向下探去,果然见着了一处岩石伸出的小平台。
“我想我知道付媛在哪了,你去叫人来吧。”他说完便纵身跳下,火光在悬空中划出了一片花色,像划破了天际挣出生机的流星。
付媛抱膝坐在山岩里形成的洞穴中,看见单阎那飒爽英姿,她喜忧参半,“你怎么找到我的?”
单阎怔了怔,先是蹲下身抱紧了她,擦了擦眼角溢出的一滴泪,才叹着气起身,仰起脑袋,看向那片星槎海,“是星星带我来的。”
付媛顺着单阎的身姿,望向那片如入仙境的汪洋,扯扯嘴角,目光转瞬便落在了单阎身上。
比星星更闪耀的,是单阎。
“疼吗?”他早就看到了付媛脚踝的伤,她的裙角也被撕扯破开,布碎紧紧捆住了脚踝。
他没急着回过身,是想给付媛整理的时间,毕竟男女大防,他那样盯着女孩子的脚看的确不合礼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