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白狐,对方矜持地点点头。
身心掏空的疲惫感压弯她的腰,她打开手机,选中祝穰满的电话打过去。
“嘟—嘟—嘟—”电话正在接通中。
她好像没等几秒,接通中的提示音暂停,通话开始计时。
电话打通的一瞬间,恍若隔世。
她没有开口。
屏幕那头,祝穰满没听见声音,手机放在一边,自顾自做自己的事情。
“我想在家装个壁炉。”祝穗礼开口道。
祝穰满像在翻书,“你哪个家?”
“你说呢,你没看天气预报松雀乡百年难得一遇的大雪。”她脱袜子塞进鞋里,抱腿塞进她宽大的羽绒服里,“我快冻死了。”
“想买就买,我的支付权限你和富贵都有。”
她想到祝穰满账户需要用上九根手指数位数的余额,换了个话题:“你前几天在做什么,电话都打不通。”
祝穰满不让她买或是没钱买,她倒还能假装抱怨几句,真有钱肯买,祝穗礼反而没有这个行动力。
“我前两天回你电话了,显示你的号码不在服务区。”他的话无限接近真相,“姐姐,你发生了什么?”
“……”短时间内不想提及这件事的祝穗礼梗住
她想从头说起,一时不确定哪个时候算源头,二十多天前她回乡,九年前他们离乡,二十五年前祝苗苗和蛛丝相遇,或许还有更早的时候。
千万句的情绪最终化作:“祝圆圆,你真讨厌。”
电话间呼吸交错,祝穰满耐心地接收她的情绪垃圾,等她措好词。
“我重新见到了哥哥。”她说。
祝穰满接道:“他死后会愿意变成鬼?”
不完全了解异世界概况的祝穗礼反应迟钝,“你说什么?”
“没事,你先说。”
她换了种说法,“我们出生前,祝苗苗遇到一个自称,不对,是他以为的邪神。”
祝穰满闻一知百,“这次你见到的不是祝禾嘉,是削弱后的邪神,你赢了它,你获得了什么?”
她在纠结过去,他在观照未来。
祝穗礼看向趴在客厅中央的白狐面朝厨房,蛋炒饭的香味飘过来,雪水烘干后的蓬松大尾巴在后面一晃一晃的。
丝丝缕缕的情绪向她涌来。
她似乎能听到白狐对于蛋炒饭的期待……和疑惑。
它不知道蛋炒饭是什么东西。
她承继了蛛丝感知情绪、窥伺心声的能力。
它和她“听到”的心声并不是完整的一段话,而是种种属性鲜明的情绪,很容易分析出来此时当事人或狐的想法。
所以,蛛丝有时候能精准说中祝禾嘉的痛点,但它的社会化程度和业务能力实在一般,说到后面,交易内容经常偏离目标。
祝穗礼拉回思绪,反问道:“你是知道我回乡会发生什么吗?”
祝穰满仿佛拥有上帝视角,在审视她这段经历,高高在上,不舒服的感觉从心底泛上来。
“飞禽市在近三十年内,发生两起重大邪教徒聚集,随机猎杀群众,美其名曰用他人献祭换取自身的长寿与财富,剿灭十余个邪教窝点,打击多起邪教蛊惑群众投资,伺机敛财的违法犯罪。”
祝穰满语调平平地念起报道:“我们的哥哥生前死后,飞禽市范围内的邪教犯罪没有停过。我不是猜到你回乡会发生什么,我是在预设你会遇到什么,偏僻的松雀乡,独居的单身女人,一旦有人注意你,你该发生什么?
“祝穗礼,你的脑袋是真不好。”
操心的凤凰蛋弟弟恨铁不成刚。
祝穗礼完全没往这一方面想过,她是站在另一个角度思考问题的。
偏僻,意味着罕有人至,她莫名其妙的幻觉再出现,也不会有人看见她发疯的样子。
事已至此,祝穗礼没有多说,只辩解道:“哥哥没有相信它的话,他最后只是自己不想活了。”
掺有杂质的爱过于沉重,祝禾嘉无法承受。
“我知道。”祝穰满答:“我帮你预定好了壁炉设计安装,留的你的号码,等雪停记得放他们进门测量位置。”
他的语调安抚了祝穗礼沉浸于往事的难过。
她的身体回暖,情绪平复,眼框里蓄起泪水,“圆圆,哥哥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我记得,他不会伤害你。”
所以她说已经辞职回乡,他没有多说。
祝禾嘉极度内耗敏感和富有责任感,如果他愿意以灵魂形态强留在这个世界,祝穗礼的安危也不用他担心。
通话两端又是长时间的沉默。
她和她弟在现实划分的虚拟空间里,属于两个世界的人,血缘的绑缚也找不出更多的话题可聊。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她问道。
她其实有很多问题想问,不确定他能不能说。
她的弟弟有点神秘,她也不了解祝圆圆。
祝穰满单刀直入:“过几天雪会停,注意网上发布的公告,我有几个人会来找你,别忘记跟他们说你要修壁炉。”
不多提醒一句,她回头又忘记了自己的随口一说。
祝穗礼眼眶里的眼泪安静地流下来,“知道了,富贵的蛋炒饭做好了,我要吃饭了。”
“再见,不靠谱。”
看来祝圆圆这次是真的生气,连姐姐都不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