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寒烟摊开一只手:“喝茶不能喝到明天,皇上不会信,还未成婚共度一夜说出去也不好听,因此此举也是为了公主清誉。”他又说,“公主若是想回去,我即刻便送公主回去,若是不想回去,我便明日送公主回去。”
萧蕴不理,也不回。
直到坐在饭桌旁,她还是闷闷不乐,饭都吃不下,面前的小碗里有剥好的虾,剔干净刺的鱼肉,崔寒烟还在给她夹菜,神情自若,倒像是这里是他家。
陆狸安静坐着,喝一小碗粥。
随便扒了两口白饭,萧蕴丢下筷子离席:“我不饿,我困了,我要去睡觉。”人很快消失在视野里。
“不要介意。”
“还请不要生她的气。”
陆狸和崔寒烟坐在桌边,一时间俱是哭笑不得。
陆狸先打破沉寂:“蕴儿的性子我是了解的,自然不会跟她一般见识,只是往后这个任务就要交给殿下了。”他道,“娇生惯养的脾气的确是大了些,人倒是没什么坏心思的,往后你就知道了。”
崔寒烟蓦然想起自己也对珠珠说过这番话,他还不怎么了解萧蕴,凭直觉觉得是个可爱的少女,而陆狸所说与之相合。
他很珍重地把从小照顾疼爱有加的小公主托付给他。
“陆将军不妨再多说说,我也好多了解一些。”崔寒烟说。
“她很好哄。”
夜幕彻底下来的时候,月正东升。
萧蕴在自己屋里蘸着胭脂画画,浅浅的牡丹红用水晕开,笔尖吸饱色彩,描于纸上,尖耳圆眼,是一只猫。
“陆将军要是知道公主真拿他送的胭脂来画画,不知道会是什么心情。”雪莲小心地搅着,防止颜料凝固,“这可是最贵的。”
“物尽其用。”萧蕴勾好最后一笔猫尾,“你若是好奇,可以去告诉他,探探他的态度,我不生气。”她放下笔,似感了兴趣,“若是他不高兴,就算我输,赐你一件首饰,随你挑,若是你输了,就……”
欲言又止,眼神揶揄。
雪莲瞪大眼睛:“公主肯定是没想什么好东西,又要把奴婢赶去浣衣坊干活了,奴婢才不去!”
自己找台阶下:“陆将军肯定是不会生气的,他只希望公主开心,哪管公主用胭脂是做了什么都只会赞扬罢了,奴婢输定了。”又加了一句,“奴婢不去!”
“好,不去。”萧蕴妥协,垂头看纸上的猫,只觉得想笑,拿笔的另一端戳猫脸,“小气鬼。”
“还小气呐!”雪莲也绷不住笑,“这胭脂也买了,家也腾出来了,公主若是还想让陆将军做点什么,奴婢待会儿偷偷去告诉他,公主就当不知道,给您个惊喜!”
“那就去吧,就说……”她用笔抵着下巴,“我想让他灭了云曲。”
“公主!!!”雪莲吓得连忙往外边看,生怕给人听见了去,低声道,“这话可说不得!”
萧蕴却是面色郁结,雪莲犹疑:“这么久了,公主还是对二皇子没什么感觉吗?二皇子人真的不错的,今天这件事也是为公主着想,毕竟上次皇上发怒就是因为公主在将军府。依奴婢看,他还真不像那种会赖在别人家的人,这可都是为了您哦!”
“而且陆将军在呢,他多厉害,一眼就看得出来,若是将来的驸马不好,他想必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萧蕴自然知道。
只是越是如此,她越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像是陆狸把她推出去,不止陆狸,还有父母,所有人都不要她了,把她往外推,推进别人怀里才会松一口气。
若是崔寒烟不如他们看到的那么完美呢?若是她过得不好呢?
有人敲门,是过来侍奉洗漱的下人,雪莲去开门。
夜深了,萧蕴却忽然从一个梦中醒了过来。
满屋银白。
醒了就再也睡不着了,她索性起身,穿上衣服出门看月。雪莲在侧榻上,睡得正沉,没有察觉。
走出门,眼前是大片月下的花,皆被镀上了一层薄薄月光。
再往远处走,看见月下有一个人,他通身白色,衣袍被风吹拂飘动,像是人间留不住,下一刻就要羽化而去。
她停下脚步,不再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