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冤枉!”宋桂不顾仪态地大哭起来,哭声响彻整个使馆,“我不能死,我爹在等我回家,人不是我杀的,我不服!就算是真到阎王殿,我也不服!”
黑白无常对上眼神,鬼一摇一晃呜呜叫着又走回院子里,这次他的目光死死锁住李珊瑚。
“我不……不是戚镰!”李珊瑚惊慌后退,指着身旁,“是他,他才是,是他嫉妒崔寒烟,想除掉他,让北戎云曲开战,谁知道他命那么大!”
“都是他干的,与我们无关!”他分明已经失去理智,“你要报仇,你找他,找他!!”
大暴雨眼看要下来,雷声有所消减,风平浪静的一瞬,一道狭窄的身影从萧蕴身侧踩着栏杆飞出,落在院里。
“装神弄鬼,我到要看看你是谁!”
戚镰出手狠厉,连萧蕴都看得出招招致命,但鬼却毫无惧色,头发挡着脸也不影响他的动作,冷静连贯地后退躲闪,再趁其不备一招落在腕上卸去他的力量。
喀,是骨折的声音。
戚镰疼到失神,被鬼趁势按住肩膀再度卸去肩背力量,软趴趴倒在地上,艰难蠕动,再也爬不起来。
“是你杀了我!”鬼仰天吼叫,“拿命来!”一掌劈下。
“住手。”萧蕴适时出声,“留他一命。”
手掌堪堪停在戚镰耳畔,掌风之下,戚镰瞳孔放大,眼睁睁地看着公主抬手摘下面纱,露出真容。
“你,你是……”他拼命挣扎,不甘心吼道,“你是那个丫鬟,你根本不是公主!”
眼前的少女却只是淡漠地看着他,只一个眼神,便让他不得不信,她就是那个天下间独一无二的小公主,骄傲着,且尊贵着,谁都休想轻易征服。
越想越恨,原来一直以来,她都在骗着他们这些人,好个大晏,好个心机深沉的宁秀公主!
“本宫的身份到底是真是假,有杜大人在,皇子殿下还不够清楚?”萧蕴面无表情盯着戚镰,杜瑜闻声朝她行礼,崔寒烟亦谦卑同礼,戚镰眼神彻底涣散。
“杜大人。”萧蕴转向杜瑜,“如此应该可以对北戎那边有个交代了。”
“是。”
萧蕴又看回崔寒烟,他低着头不敢看她。她也并未催他,只道:“二皇子可安心在大晏休养,待伤好完全,便可一解思乡之苦。”
说完所有,萧蕴走下台阶,朝着戚镰身旁立着的一条鬼走过去,红焰翠竹向杜瑜和崔寒烟行礼告辞,跟在萧蕴身后。
走到近前,萧蕴从乱七八糟的头发里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眼下还有斑驳的红色长痕。他目光平静。
“她们两个怎么把你画成这样子?好丑。”萧蕴忍住想笑,努力板起脸孔,做出不满意的样子。纵是做了鬼,其实也还是好看的,其实只要是陆狸,就好看。
他本就生得好,但这个样子嘛,还是不要让他人看清为好,毕竟陆将军一直都是英武潇洒的模样,要面子。
“这位高手是……”杜瑜上前问。
“我带的人,走吧。”
萧蕴并未揭破,跟杜瑜告辞,牵住陆狸的手往外走,他默默跟着走出使馆,黑白无常正在马车旁等着,还扛着招魂幡。
“这是准备带回宫吗?”萧蕴丢下一句。
蓝芯雪莲连忙丢下手,跟着上车,离开使馆去往将军府,毕竟这副鬼样子也总得先收拾一下才能见人,贸贸然回宫,只怕会有人以为公主带着黑白无常,是脑子坏了想要当阎王。
有水珠打在车顶上,噼里啪啦乱跳,声音越来越响。
雨下大了,水汽从窗缝里丝缕弥漫进来,渐渐铺满整个车厢。望望这一车厢的鬼,萧蕴无奈叹了口气,只觉眼睛生疼。她不想说,陆狸也不说话,靠着车窗闭眼静听雨声。
蓝芯对雪莲使了个眼色。
雪莲立刻会意:“公主,您看陆将军今日这造型,牺牲这么大,可都是为了公主能找出真相顺利揪出凶手,公主要不就别再生气了!”
萧蕴没有反应。
“公主,我们俩去吹吹风,洗个脸。”雪莲见方才的话没什么用,拉着蓝芯钻出车,车里一时只剩下萧蕴和陆狸。
萧蕴故意装睡,还是不想理人。这种天气,她实在不想看鬼。
外间雨势加大,车顶被砸的梆梆直响,总觉得下一刻会塌。
“嘶!”陆狸发出一声低叫。萧蕴“唰”地睁开眼:“你怎么了?”
“可能受伤了。”陆狸微皱眉,“没什么事。”
“什么叫没什么事?”她怒火上升,“你可是大将军,本公主的大晏还需要你来守护,你若是有伤,万一那群人出什么幺蛾子,大晏该怎么办?”越发疾言厉色道,“哪里不舒服?”
这哪里是关心,分明是逼供,陆狸也不多忤逆她,说了一个字,像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饿。”
萧蕴:“……”
她指指门帘,没好气道:“那你出去喝雨水去吧,老天爷赏的,管饱!”说完又不搭理人。
“蕴儿。”陆狸突然唤了一声。
萧蕴微怔,他很少这样子叫她,平日里都是“公主公主”的称呼,才让她一直以来爬高上低没大没小,而此刻她才意识到,他总归是个长辈。
“是我不好。”陆狸又说。
萧蕴凝眸,得理不饶人:“你好与不好的又不关我的事,将来跟你成婚过一辈子的那个人又不是我,我才不在乎。”
而且,沈清清选陆狸是个聪明的决定,萧蕴很相信,他将来一定会是个好丈夫好父亲,因为她就是这么着被他一点点耐心带大,清楚他的本性。
萧蕴又开始装睡:“我冷,我这会儿不想理你,不许惹我,否则我立刻反悔。”
陆狸把窗关紧,阻止冷气漫入。
他不说,她却突然想说话:“阿狸哥哥,你觉得我的驸马如何?”
沉寂很久后,陆狸说了两个字:“很好。”
萧蕴似乎睡着了,没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