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男人是毒药,不能沾啊。
一只手搭到我肩膀上,我周身一抖,讪笑着扒拉掉伏黑的手:“干啥呢干啥呢,咋还动手动脚。”
伏黑有点高,弯下腰,在我耳边说话,搞得我耳朵痒痒的。
他说:
“你干嘛堵在门口不出去。”
我和钉崎终于在下午两点出发了,伏黑在我们走之前告诉我,他会在晚上去接我们。
我完全不觉得我和钉崎在晚上会被抢劫,光钉崎那暴脾气,劫匪跳出来估计连“把钱交出来”都没喊出来,钉崎就能送他先来一个脑袋着地四脚朝天了。
到时候都不是劫匪抢劫,是我大半夜抱着钉崎的腰求她放过躺在地上的这个被生活所迫不得已走上歧途的可怜劫匪大叔,给他一个改过自新重新做人的机会。
我们到目的地的时候,才不过三点,我还没来得及问钉崎为什么来这么早,就看见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干净的纸袋子,给我撕了一半。
然后,我看见了长龙。
准确说,是一队人,已经排了少说一两百人了。
钉崎恨道:“这次都提前四小时了!居然还有这么多人来得比我们还早!”
她排到队伍后面,把纸袋子垫在台阶上,坐下来,让我坐她旁边,太阳还在天上,秋老虎烧着脸,我们还能在店铺伸出的屋檐下,排到门口的那些就惨了,俱戴着鸭舌帽,坐在包上,决心在这里坐到晚上开场。
钉崎抱怨了一下这鬼天气,又微笑着告诉我,我们要占好位置,一直到晚上七点入场,这样我们才能在今天晚上的演唱会站在前面。
只为了至少能看见台上歌手的衣角。
“如果我们挤得更前,那么今天歌手“跳水”的时候,我们连衣角都能摸到了!”钉崎激昂地说。
(注:跳水是演唱会现场,台上表演人员唱到high,从台上跳到人挤人的人海里,让观众接住他,把他抛起来,这也是很多粉丝接触偶像的机会)
我本想说她想得太过艰难,这样的鬼天气提前四个小时来门口晒太阳的除了我们还有多少人?没想到才坐下不到半个小时,我们后面就陆陆续续又排了七八个人,等我抱着膝盖睡了一觉起来,再往后看,已经是又一条长龙了,街边的店铺台阶上,挨挨挤挤坐满了人。
我闭上嘴,再不说话。
同时为今天晚上要挤到这人堆里的我自己默哀了三秒。
钉崎等了这么久还两眼放光,满心都是她要梦想成真见到偶像的幸福。她见我醒了,从包里找出乐队的物料给我解闷儿——我完全不觉得这是为了我,她就是想挥洒一下自己的热情。
我这才知道,今天这次livehouse里有一个高中生乐队,是钉崎在老家就很喜欢的,她在乐队起于草莽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他们,之后一直留意着,直到乐队大获成功声名鹤起,走入了东京这个大舞台。
钉崎收集了乐队访谈的杂志,封面上是四个站成一排的成员,三男一女,有鼓手吉他手和键盘,那个女的是主场,站在最前面,个子矮,对着镜头甜蜜地笑。
“她的演出,歌声,作词,”钉崎又从包里找出盘碟,这次这个很旧,封面上也是三男一女,站在最中间的女人阴着脸,留着长到膝盖的直发,“都和这个小众歌手很像,乡下影碟店的大叔和我妈妈都喜欢过她,在我出生前,未来就结婚退役了,然后有一天,大叔拿出夏奈的DVD,说这个女高乐队主唱,绝对是未来的孩子。”
我努力拿低像素的旧碟片,和杂志封面对比,觉得她们长得也不像,但还是问:“所以你是因为未来才支持夏奈的吗?”
“因为夏奈和我同龄啊。”
我获得了长达两个小时的来自钉崎的乐队安利,等我已经能对着照片叫出每个人名字和他们的八卦后,七点终于到来了。
我一个混子混在这一堆嗷嗷叫的真情实感粉丝堆里,和个风筝一样被钉崎拉着胳膊在人海里奋力游泳,等终于站定,我有几秒钟觉得我的脚还没着地。
我旁边站着一个男同志,虎背熊腰,大夏天身上汗津津,怎奈何人真的多,这大哥就往我胳膊上挤。
尤其是歌手唱到高潮,人都和沙丁鱼罐头里的鱼一样甩着胳膊跳来跳去,那时候已经不是我自己在跳了,是被把着两条胳膊和前胸后背,硬生生托起来的,我以为钉崎已经是足够狂热,没想到旁边大哥更是爱得疯狂,一边跟着震聋人的鼓点和歌声合唱,还喊话。
大哥胸怀宽广,声音也浑厚,那一开口就和个熊一样在我耳边吼:
“夏奈!妈妈爱你!!!”
夏奈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反正蹦蹦跳跳地对着人群抛出飞吻,年轻娇俏地像朵小花,鼓手活跃的鼓点带动粉丝蹦得更高了。
不知道还以为我不是来演唱会,我是去东北针叶林和大毛熊蹦迪去了。
毛熊大哥跳得给力,把我人都从钉崎身边刮走,我一回头,只能看见狂热的钉崎一头黄发在人堆里沉沉浮浮,我心想就算是台风来了的大西洋那翻江倒海都不如这人潮汹涌。
气氛太狂热,音乐和歌声太浓烈,我已经无法分辨歌在唱什么了,勉强脱离人群,后面的酒台也坐满了人,座椅挨挨挤挤的,几个服务生在繁忙地调酒。
离得远些,第一首热场的摇滚也结束了,第二首节奏更舒缓,我终于能听懂歌的内容了,是甜蜜的日式轻摇滚,节奏很好,大概是在说爱人的叛逃。
夏奈咬字清晰,抵着话筒重复:“在那无法归来之所结束等待,唯一脱口而出的话是,还给我,你这个骗子。”
“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映入手中的眼泪。”
“是这样啊,让我的心跟你起舞吧。”
“谁都无法到达的未来,不管几次都无法归来。”
“我失去色彩的爱情,将和花一般的你一起被埋葬。”
日本的歌我总觉得离现实又远又近,说是远,他们总爱为了押韵抬出奇怪的词,不管是片假名,还是学都没学过的动词,或者是日式英语,乍然听到那个发音自己都要奇怪,但是看了歌词又觉得很合理,因为和歌曲的主题相差不远,也算是近了。
所以我只觉得失恋的人说什么都不奇怪,放过了夏奈符合日本风味的歌词。
我挤进前台,试图找个高脚椅坐下,在台面里忙碌的一个服务生忽然抬起头,她拿着一盒白砂糖就冲到我面前,惊喜道:“白佳!你怎么也在这里?”
这不是我想问的吗?我看着穿着围裙打工的三轮,她对我傻傻地笑,我才想起她家境不好,会在没任务的时候出来打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