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话什么意思。”林松谦脸色冷下来,“她是你女儿不是我女儿?她都有能耐让季琛陪她做这种先斩后奏的荒唐事,你还怕她被欺负?”
林听晚从洗手间回来的时候,包厢里的对话早已经结束,安静得诡异,像是吵过架冷静下来的那种诡异。
宋青岚不苟言笑的问她:“什么时候回学校?”
林听晚说:“下周二。”
宋青岚叮嘱:“好好上学,注意安全,别去危险的地方,也别跟什么人都交朋友。”
林松谦语重心长:“妈妈说的话你一定要听进去,你长大了,应该有自己的判断力。”
这句话彻底触及到林听晚敏感的神经,她破罐破摔的口吻:“说的没错,所以和季琛结婚这件事,我有自己的判断力。离不离,看我心情。”
宋青岚额角跳了两下:“林听晚!”
“喊什么啊!”林听晚噌的一下站起来,声音随即拔高,“你们只有自己的利益、谋划、算计,从来没有真的关心过我!我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你们不知道!小时候练琴,弹错一个音就要打手心。每次不管我的想法,在别人的宴会把我推出去表演助兴,我像展示柜里的物品,任人评头论足。所以我讨厌弹琴,特别讨厌!就连现在我出国留学,你们连一句‘有事给爸爸妈妈打电话’,这样口头上的客气话都不愿意和我说。”
从小到大,她一直很乖,很听话。总是爱笑,爱撒娇,像是没有脾气的洋娃娃。从来没有像这样歇斯底里过,就连难过委屈的哭声都只是啜泣——忍到没有办法再忍,才会难以遏制的发出那么一丁点声音。
宋青岚和林松谦看她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愣怔,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
林听晚深吸一口气:“生下我,就是为了当你们的筹码,对吗?”
对面两个人双双噎住。
宋青岚缓慢地开口:“枝枝,爸爸妈妈没有……”
林听晚不想听他们的狡辩,指着面前那道乳酪面包塔:“这道菜我一口没吃,你们就一个劲儿往我面前转,我为什么不吃?我乳糖不耐受,吃了会吐。现在知道了吧。”
说完,她拿上包和手机,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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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没吃完,不欢而散。
林听晚突然感觉有些无力,脑子里非常混乱,仿佛整个宇宙在她的脑子里爆炸。不,比宇宙爆炸更加混乱、疼痛。
季琛是和她结婚,不是和林家联姻,父母的忙,他可能不会帮。就算被找上门,他也一定能应付。当然,她不确定,也不乐意。
好烦,好烦,好烦!
走出大饭店,站在门口的台阶上,她突然有种不知道去哪里、无所适从的感觉。
对面街边的花店摆满了鲜花,店员正拿着喷壶给花喷水。一对母女经过,妈妈牵着小孩的手,俯身低头,晃着手里的棉花糖,有说有笑。
很突然,林听晚想起小时候。
很小很小的时候,小到她在如今的大多数时候几乎忘记了,母亲对她的好。
小学三年级,她被后桌的男孩偷偷剪掉一缕头发,母亲当天晚上就拉着她去那个男孩家里,有理有据地让对方道歉,并给予了补偿。回家路上,母亲跟她说别人怎么欺负你,你还回去,不需要忍气吞声,背打直,往前站。
好奇怪。林听晚是困惑的。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份亲情一点一点变坏。
而这样时好时坏的原生家庭,就像一件湿漉漉的外套。
又沉,又冷,又不好受。
眼泪簌簌而下,汩汩往外冒,模糊视线。
对面街边那对母女已经走远,消失不见了。
水滴砸在鞋尖,一丝凉意袭来,直往骨髓里钻。她低头才发现下雨了,几乎要分不清朦胧双眼的是雨水还是眼泪。
她只感觉鼻头发酸,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噼里啪啦往下坠。撕开冷风,坠入低洼,和雨水混在一起。
她没有发出声音。
哭得心脏有点疼,冷空气钻进肺里,呼吸稀薄,差点上不来气。
缓过劲儿之后,她抹了一把脸,站在大饭店门口,查天气预报。
很糟糕,这场雨短时间不会停,甚至越下越大。
她有点哭累了,歪着脑袋,模样懒散,给季琛打电话,麻烦他派个人来大饭店接她。她没有带伞,最近的便利店在五百米的位置。
季琛回了她一个嗯,短暂的对话草草结束。
“林听晚?!”
刚挂电话,身后传到一道熟悉的男声。
林听晚发誓真不是她刻意去记他的声音,而是岳辰的公鸭嗓太具有标志性,实在难听。
他看见林听晚,意外之中夹杂着一股怒气。直接冲了过来,抓住她的手腕。
林听晚条件反射,差点往旁边跳。手腕被他抓住,挣扎了两下,眉头紧锁,觉得他莫名其妙:“你犯什么病?”
在心情不好的时候看见恶心的东西就跟吃了苍蝇一样,没挣脱,她抬手,十分爽快地扇了他一巴掌,“滚!”
岳辰的脸猛地偏过去,气笑了:“你还敢打我?老子给你脸了是吧!”
他抓着林听晚手腕的手捏紧,面目狰狞,“你放我鸽子,悔婚跟野男人跑的账我还没跟你算。”
不知道她跟哪个野男人搞在一起,但他被悔婚放鸽子的事传开了,他被他那圈子的人笑话了个干净。说他自称庆岭把妹王,连一个无权无势的林二小姐都把控不了。
丢脸丢尽,他气不过,憋屈了好几天。
今天既然撞见了,他就不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公开给我道歉,跟我走。”岳辰说着就要拽她往里走,正好他那几个朋友在楼上。
林听晚轻嗤,觉得好笑。她就是一个神经病,没想到还有比她更神经病的。
她又要往他脸上招呼,被他伸手拦下,反剪,死死地摁住。那张脸逼近,凑过来,恶狠狠地挑衅:“打啊,不是挺厉害的吗?”
林听晚微微仰头,眼尾猩红:“你他妈松开!”
“滴——!”
雨幕猛地被一道鸣笛声划破。
猝不及防,岳辰吓了一跳,差点拽着林听晚一块儿摔倒。他透过雨幕,看见街边那颗梧桐树下停着一辆迈巴赫。
角度问题,他只能看见降下的车窗里,一双握在方向盘上修长的手,骨节分明、手背青筋凸起。车内的暖光灯打下来,那双手的指关节似乎透着粉色。
季琛在路口老远就看见拉拉扯扯的两个人,拐弯停靠在路边,猛地摁了一下喇叭。
惊动了大饭店门口的两个人,他才越过降下玻璃的车窗看过去,微微低头,朝岳辰挑了下眉。
岳辰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季琛,毕竟之前在酒吧见过,对方还拦下了林听晚抡他的酒瓶。他以为对方是跟他打招呼示好,便冲对方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
季琛看在眼里,哂笑,不由分说地下车,撑着伞走进雨幕,一步步朝他们走过去。
林听晚越过岳辰的肩膀看到季琛,上一秒还凌厉凶狠的眉眼顿时柔和了下来。这场雨好似下进了她的眼睛里,淋湿了她的双眸,碧波荡漾。
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她就差把“他欺负我”这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岳辰直愣愣地看着季琛走过来,不明白他要做什么。
直到对方停在他面前,他才注意到对方比他高出一截。不知道是季琛的身量还是气场,他无端感受到一股压迫感。
季琛没正眼瞧他,视线低垂,落在他抓着林听晚手腕的那只手上,薄唇轻启,是不善的口吻。
“不松手,打算拽我的妻子去哪儿?嗯?小少爷。”
深不可测的眼底,如同卷着这个雨天的乌云。又好像下一秒,他就会伸手把眼前人的脖子拧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