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那头常青青陷入了窘境,周珩轻轻搁下茶杯,叩了叩桌子。
小满跟他许久,最擅揣度人心思,一点就通。遂转过身,轻声笑道,“郑相不愧为郑相!”
遂替人解了围。
……
待得门口的一番交流结束,相府的人离去了,小满低声道:“公子……”
他看小满一眼,抬手给自己斟了一杯茶,“何时你竟会如此自作主张了?”
话问的生硬,语气却不见半点怪罪之意,面上还略略带了些笑。
小满硬着头皮道:“是奴婢逾越了。”
周珩嗯了一声:“这次便罢了。下不为例。”
他气定神闲坐着,眼神却下意识往后瞟了一记。
方才他如此替常青青解围,她心里肯定是感激不尽。
若是她待会儿要来当面道谢可如何是好?
举手之劳而已,却还要应付这人的感激之情……
一想到常青青那双黑而亮的眼睛忽闪着专注盯着自己的模样,周珩的指尖不自觉轻颤了一下,遂将茶盏搁在一旁。
……啧。真是麻烦。
果然,身后没多久便传来了一阵急匆匆脚步声,少女的声音讷讷响起。
周珩面上不显,却愈发笃定。
“方才……”
他就知道,常青青要借着道谢的名义来同他攀谈。
“多谢小满姑娘!”
喀哒一声,周珩手一抖,拿着的折扇轻轻磕在桌沿上。
他勾起的唇角还未落下,又攀上一缕错愕。
看起来格外的……不气定神闲!
*
小满缩着脖子,侍立在一旁,心里连声叫苦。
分明已替主子分忧,为何现在还要被这般伤害!
常姑娘离去之后,王爷的脸色就很不好。她战战兢兢地干活,却也要被冷气熏。
她刚才下意识瞥了一眼王爷,面色沉沉,眉眼间都带了些冷意,吓得她一哆嗦,忙作鹌鹑状,继续老老实实缩在一旁,假装自己是个透明人。
常青青与王爷打搅,两位阎王打架,却是害惨了她这下头的。
她这番举动实在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竟看不出来王爷才是你该谢的人吗?!
小满内心暗自腹诽。
前些日子一直不见常青青上门,她原先以为总算落得清净。可王爷查盐案每日都要来常记,偶尔遇到常青青,却竟被囫囵了过去。
王爷看着面上淡淡,却并不如何高兴。
那日正巧迎面撞上,王爷虽没明说,嘴边却挂起一丝笑意。
然而常青青却头也不抬目不斜视,竟是当没事人一样,径直过了去,好像全然没看到一样!
她是不敢回头去看主子的,只剩下谷雨,惯不会看人脸色,又去触霉头,却挨了一顿训!
现如今主子时不时会来坐坐,如今不知怎的,见到常青青的时日愈来愈少,每日只能见到她忙得像陀螺似的,偶尔捉到了影子,一疏忽就不见了。
常青青不在,店里的伙计倒是对王爷不敢有丝毫怠慢,每次都是上的好茶好座,次次都留临窗的位置,甚至就连菜里的香荽也从来瞧不见。
前日王爷点了一道菜,原应放香荽却没放,她正觉得诧异,却只见到后厨里常青青的身影一闪而过,再一看,又是没了人影。
看着冒着腾腾热气的鱼,王爷缓缓道:“常记办事,当真妥帖。”
却莫名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王爷那日的话语同方才的冷面重叠在一起,直叫小满头皮发麻。
不说伴君如伴虎,可摊上这么个脾气莫测的主子,她也十分头疼。
她不敢私自揣摩,也看不大懂王爷面上的平静里藏了什么心思。只能从他搁下茶杯的力道揣摩出他的心情应当……不如何。
但刚才这样想了一圈,一个极为诡异的猜测蓦地浮在她脑内——
王爷如此神色,莫不是并不讨厌常青青,反倒是……一直在等她?
而若是他其实在等常青青,却被这样三天两头忽视……
堂堂王爷却被一个寻常商户女给几次三番的冷落,若还被她知道了,保不齐就要恼羞成怒,当场除掉她!
一想到这样的可能,小满便恨不得自己当场晕过去。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不论如何想都是两个世界的人啊,八杆子打不到一起去……一定是错觉,错觉!
她又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现下王爷已敛了神色,看起来淡然自若,同往常无异。
小满长出了一口气。
她刚刚一定是被鬼迷了心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