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月霖说起正事:“听人说过,令尊开的粮米铺遍及大江南北,京城和周边三省设有诸多分号。”
“是呀,”君若点头,“粮米、玉石、绸缎庄、茶庄、饭馆,在你说的范围,分号最少的也设有几十家。”
顾月霖道:“你看这样行不行,我给你一万两银子,十日内,你扣除人手所需费用,换成粮米,分散到谈及的这些地方的铺子。等天寒施粥时,不需提我一字半句,仍旧只是你君氏善举。”
君若面露困惑,“从我祖辈就年年施粥,可能是缺德事做多了,想做些善事积德,这都要成我们家祖制了。所以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花掉一万两?
“生意场上其实只看能不能做,而不该问人为什么做,但在我心里跟你是兄妹,少不得多嘴一次。”
顾月霖和声解释:“多出的这些粮米,我相信你能全部落到实处,开设相应的施粥之地。哪怕一两银子,交给别的商贾我不放心,所以只好麻烦你。”
“根本没有捧夸的言语,又明明是在称赞我。”君若开心地笑了,“这比好些人夸我一千遍精明貌美更让我高兴。”
顾月霖嘴角一牵,“别人夸你的也不是假话。”
君若眉飞色舞起来。
“别只顾着高兴,答不答应?”
“答应,当然答应!”
顾月霖点了点荷包里的银票,交给她。
“那你等等,我得写字据,咱俩一人一份。”君若打开小箱子,取出笔墨纸砚印信等物,“我经手的银钱,除了自己管的那些生意,超过二百两都得上账,不然就都怀疑是我打劫来的。”
顾月霖哈哈地笑,帮她磨墨。
君若也笑,提笔即将书写时,目光流转,“不行,我得跟你打个商量。七千两我拿出来,替你放到南边的河工或者盐运,三千两照你说的做。”
“找你帮着赚钱的时候少不了,不妨明年再说。”
“哥,你听我说。”君若目光慧黠,“很多人走门路找我,要入股一些生意,我带上哪一个都没区别。
“现在你给我提醒了,那就好事大家做,我放出话去,谁自掏腰包参与三二年里君氏施粥之类的善举,我就分一杯羹给他,是多是少,要看他有没有眼光和脑子。
“这样一来,我估摸着,能筹集到的银钱最少也得三四万两。事情有眉目了,我爹也就知情了,少不得高高兴兴地多拨人手钱粮,把粥棚开设到寺庙道观也不在话下。这样算,是不是益处更大?”
说到这儿,她敛了笑容,一本正经道,“你要是不同意,那我就不干人事儿了,方才咱俩什么都没说,你只管拿着银子找别的黑心商贾。”
“……”顾月霖笑着叹息,“服气了,依你。多谢。”
君若提笔书写,嘴里也不闲着,“瞎客气什么?自家人嘛。再多的我就不问了,等你想告诉我原因的时候再说。”
“就算我不说,你迟早也会想通。”
“但愿。”
君若写好两份字据,再分别誊录一份,和顾月霖逐一签字画押,各自收好。
随从进门来,放下买回的吃食,“到大小姐喜欢光顾的小馆子买的,回来的就迟了些。”
君若摆一摆小手,“没事,去大堂喝茶吧。”随后和顾月霖各自一份,埋头开吃。
一屉小肉包、一大碗胡辣汤,她如他一般慢条斯理地消灭掉。
“饱了没?”顾月霖笑问。
君若歪了歪头,“这样正好,真吃饱了会犯困,耽误我上街溜达。”
顾月霖哈哈地笑,“你是真溜达,还是巡视自家产业?”
“真一年四季可哪儿溜达,看看人们衣食起居所用东西的行情。心里有数了,年底盘账时更轻松。”
顾月霖顺势请教:“我家里得存些茶和酒,知不知道价钱?”
“这你可问对人了。”君若如数家珍,“市面上的细茶一斤一钱银子,再高一点的一百零四文,再低一点的九十六文;叶茶据我所知,一斤二十文、二十五文两种。”又建议道,“用来家里常备的话,细茶叶茶要我说都不能少,仆人有事没事的也得坐一起喝杯茶吹吹牛,这总比没事儿抱着酒坛子要好。”
“对。”顾月霖又是认可,又因末尾的话忍俊不禁。
“总跟那些纨绔打交道闹的,真快不会斯斯文文说话了。”君若笑着说起酒,“烧酒一瓶五十文,黄酒二十文,豆酒我见到的都是装坛卖,一坛二百文。这些酒在不同的铺子,价钱上差不了几文,只需看出自哪个酒坊哪种酿酒的手艺,选你更习惯的口味。”
“都记下了,等会儿斟酌着带一些回去。”顾月霖叮嘱她,“近日留心庙堂风向,还有星予家中动向,不妨有样学样。”
“好。”君若无条件欣然应下。
将近正午,顾月霖和辛夷、景天带着茶叶、酒水,回到竹园。
阿金明显翘首等待许久,见到顾月霖,却是期期艾艾,“少爷,太太她……”
“不说就摆饭。”
阿金攥了攥拳,鼓足勇气,“太太说她要去顺天府告您。”
顾月霖气笑了,“没闹着寻死?”母亲不怕丢人,他就不怕现眼。
“……闹过了。”阿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