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不敢看清,于是半眯着眼睛,目光流转。南荣雄问道:“如今可好?”萧俊采笑答:“不是很好。”
一眼就看出萧俊采在说谎,南荣雄垂下手来,目光也冷了下来。萧俊采拉住他,声音颤抖:“真的不是很好啊。”
南荣雄道:“你方才出手了?你可有想起什么来?”
萧俊采道:“想不起来,只觉得身体好累。”
南荣雄道:“嘴里还有没有,得吐干净了。”
萧俊采笑出声来:“说的像个吐沙的河蚌呀。”
水声渐猛,南荣雄没听见萧俊采说什么。萧俊采发觉自己身上好像没有恶心的浆液残留了,赞道:“这是什么地方?应该不是普通的河吧?实在不简单。”
南荣雄心中微动:“这里是暗河尽头。”
萧俊采这下不懂了:“你不是说不想污染暗河吗?”又何必把他这个大污染源带到暗河尽头来?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不知道谁的声音:“呀,府君,是您吗?您怎么来了嘎?”
还有一个声音道:“啊啊啊,快游快游,别偷懒了嘎!”
原来是萧俊采那天见过的鬼卒。他们游来的时候,背上还背着什么东西似的。
南荣雄清了清嗓:“你们先游回去,一个时辰之内别过来。”
“是!是!快走!不,快退!后面快退!”
“一个时辰太久了吧?”萧俊采心里犯嘀咕,他望向南荣雄:“府君,他们在做什么?”
南荣雄道:“运送阴德。”
萧俊采问道:“阴德是什么?”
南荣雄只手一挥,水面浮起金黄的碎光,升至夜空,和月色融为一体。
萧俊采呆住:“这就是阴德?要运到哪里去?神界吗?”
南荣雄道:“这是也不完全是阴德。运回神界的才叫阴德,它有另外的名字。”
萧俊采道:“那叫什么?”
南荣雄几乎一字一顿:“帝,流,浆。”
帝流浆如同珠云悬天而上,累累贯串,能与夜月相接。南荣雄继续解释:“催动皓月生明咒召来的金光便是帝流浆。”
这三个字仿佛夺人心魄,萧俊采在唇间重复着,迟迟无法回神。
南荣雄靠在他耳边,语气沉沉:“萧官?”
萧俊采这才回过神来:“太有钱了!”平时财不外露,结果财富盈天,真是藏得颇深。
南荣雄:“……不过这些并不是钱财俗物,而是法力来源。”
萧俊采惊得说不出话来。无论是钱财还是法力,都很了不起的好吗!
“等等,那为何方才我在隧洞时,无法发动咒诀?”
“只有在酆都之外才能使用。”
萧俊采慢慢思忖,南荣雄郑重其事地说:“只要你想用,都是你的。”
萧俊采咬着嘴唇,又裹上濡湿的衣物。两人几无间隙,他实在不明白南荣雄到底是怎么想的,什么叫只要他想用都是他的。他故作镇定应了一声。
南荣雄道:“怎么了?”
“府君你这样我真的很难做人的”,萧俊采摇了摇头,两手攀上岸。出水之时,能看见他的腰侧有一粒褐痣,但那颗痣像是虚浮在皮肤之上一样,有些异样。
“我们无冤无仇,无亲无故,你说给我做什么?况且你已经帮我很多了。”萧俊采抱着右腿坐在岸边,脸上身上水珠晶莹,如同洒落的星辰。
南荣雄定定看着,挪不开眼,跟着上岸来:“以后或许有机会找你要回来。”
“你不如现在就要回来。”萧俊采像是故意的一样,退后几步把南荣雄逼到岸边,两人近在咫尺,对方的一切表情都能尽在掌控。萧俊采此时脸上缀着不少水珠,整张面孔亮晶晶的,他开口道:“你总问我是谁,可你到底是谁?是不是你欠我更多,打算还我的。如果是那样,你还挺有良心的。”
南荣雄失笑,面上有一丝愁容:“如果我想要的你现在给不起呢?”没等萧俊采回答,他又道:“车来了,走吧。”
夜雾车停在了不近不远的地方。萧俊采面上的血色褪去一半,他明白了这次是非走不可,况且自己也没有理由留下来。
“衣物和行李都在车上。酆都如今要戒严了,正好清理一番,不便再留客了,萧官。”
“这么大的酆都连个藏人的地方都没有?”
“你的旧屋。若是酆都有医者,我自不会把你推出去。”这话说的百转千回,暧昧不清。
萧俊采撇了撇嘴,谁会喜欢呆在那个连转个圈都会撞墙的小破屋里!他发现南荣雄的目光一直随着他游走,顿感自己耳朵发红发烫。于是乎,萧俊采故作轻松道:“无事,反正若是能想起什么来,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府君。”
南荣雄:“天巫星君不像雷神或者风相,他非常实在靠谱,你大可以放心。”
萧俊采微微一笑,踏入夜雾车,随着车消失在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