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也是倔种,一瞬间就不哭了。
走在前面的顾尚西觉得听见她不哭了,犹豫着往四处看了看,心道:十秒钟,十秒钟没人来抱她,就先抱回去吧。
怕她再死了,顾尚西又返回去抱起来顾南进了院子。
秦蕴听见声响出来管他拿醋,结果一看,顾尚西手里面抱着个孩子,忙问他从哪来的。
“咱家门口,冻得都不哭了,怕她冻死了,先让她暖暖吧。”
听儿子说话的腔调有些怪,可秦蕴也说不出来哪怪,“那……”
“我去打醋。”
出了门,顾尚西拿着醋,控制不住的脚步急促了了些,“我就是不能看着她死,下午我就把她送回去,反正迟早要回去的……”
被秦蕴抱在怀里,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顾南哇的一声哭出来,她知道了,这说不准就是死前的走马灯,她又看到了秦蕴。
看着冻得发紫的脸慢慢回暖,变得粉雕玉琢的一个娃娃,秦蕴心软的不得了。
顾尚西也回来了,把醋交给他妈,就乱说一气:“她是最前面姜家的,我刚刚路过他家听见了,说养不起了,有人捡最好,没人问就死就死了吧。”
秦蕴气的一拍桌子,“畜生都不如!”
与她截然相反,顾尚西冷静极了,“喂她顿饭,就给她送回去吧。”
顾南眼顿时瞪大了:好啊,果然就像她想的一样,这顾尚西平日一副谦让的模样,原来一开始就是这幅自私的嘴脸。
她哇哇大哭了起来。
想必在医院时,黄方方说他做的那些事,也是猫哭耗子假慈悲,亏她还差点动容了。
看着这人又哭了起来,顾尚西也无不烦的想:真是从小就讨厌,一点做不得假。
秦蕴又说:“既然扔了一次,再送回去,再扔怎么办?咱们先养一阵子,万一过几天老姜他们后悔了就来要了呢?”
想起来以后母亲悲惨的遭遇,顾尚西冷下心肠,“那可以送到别的家里,咱家不行。”
“尚西啊,你怎么突然间变得妈有点不认识你了,你以前不是很有爱心的吗?”
“连小鸟受伤了都要蹲在那守着,怕猫给叼走了,等鸟妈妈来你才离开,这么可爱的娃娃,你怎么……”
好啊,好啊,不能说话的顾南快要气炸了,果然是这样,对所有人所有事都好,就是看不得她好。
秦蕴看着蹬着腿哭的越发惨烈的娃娃,“是不是尿了啊,尚西,你去柜子里把最下面的尿戒子拿出来……”
“不去。”
“哎呦,快去吧,你看这娃娃多难受啊。”
顾尚西看顾南确实憋红了脸,一脸不情愿的拿出来了几块碎步。
打开襁褓,秦蕴温柔道:“干净的啊,果真是个妹妹呢,这老姜家也真是,连快尿布也不给垫上。”
看着被包好的顾南,顾尚西颇是有些语重心长,“妈,咱家的情况,哪还能多养一个孩子。”
“你也太早熟了吧,这你都知道。”
不过他说的是实话也不假。
顾尚西的爸爸,还有二姑和老叔都在附近的国企厂里工作,这些年赶上下岗大热潮。
为了维持家里的生计,他爸和老叔哥俩开出租车,一个白班一个夜班。
那天他爸本来是要开白天的,哥俩不知道怎么就换了个班。
晚上他爸出去开车,就遇到抢车杀人的,被捅了好几刀扔到郊区了。
周边的人都说应该还是有一口气的,可没能碰上好心人,荒郊野地,找到时连着大雪天,早就僵了。
这两年日子都开始过得不好,念着孤儿寡母,老叔和二姑都时常帮衬着。
但是这不代表能再养一个小的。
以前顾尚西没听出来,现在想想,二姑夫和婶子经常说的那些话——
养你侄子勉强算的上天经地义,这又带着个小的算怎么回事。
虽然和他们闹得不愉快并不算什么大事,但如果当时和他们还有联系,他妈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想到这顾尚西斩钉截铁。
“必须送走!”
秦蕴:……
吃完午饭后,人家都在炕上午睡,路上一天来往的人也不多,现在更是没个人影,娘俩下着大雪抱着小的往老姜家走。
路上秦蕴自言自语的感慨:送回去也是扔了的份,那老姜家一个大丫长得像老姜的老娘,一个儿子全家人的命根子,一家七八口人就靠着老姜一个人点豆腐,唉——
顾尚西根本不搭话,自顾上前叩响了姜家的门。
半晌没开门也没人应,邻居嫌天冷,在屋子里喊,“老姜把房子卖了,一家人回乡下去了。”
顾尚西急得,那怎么后来又回来干什么,“哪里的乡下?”
“哎呦这哪能知道哇,这谁知道,不知道。”
“谢谢。”
被抱着的顾南想,原来是这样,丢下了自己后,一家人就躲出去了。
那后来为什么要在她面前那样哭,说一切都是没有办法?
秦蕴看着顾尚西丧着脸,“回去吧,这就是天意呢?天要给咱家的,先养着吧,后面再看谁家有孩子。”
顾尚西没了办法,只得默不作声的跟在秦蕴身后,朝家走。
一大一小的两串脚印印在雪中,咯吱咯吱的。
顾尚西看着被抱着的顾南,他妈抱的高,只能看见个襁褓尖尖儿。
他想,你看吧,没有人愿意要你,偏你头也不顾的要回到那去,现在找不到了,看你以后怎么办。
秦蕴拿着热毛巾敷了敷儿子的脸,又暖了暖手,放在顾南的脸上揉搓着。
“要不要给她起个名啊,不然天天就嘬嘬嘬吗?”
“您要养,就您给起呗!”
秦蕴喃喃道:“叫什么呢叫什么呢。”
“你说你说是在南边儿发现的,就叫姜南吧。”
一听这名字就不好听,“养在咱家,为什么还要跟他们姓。”
“那……叫顾南?”
“随便,反正不姓姜就行。”
“顾南,南南,阿南,哎呦,真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