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悄咪咪抬眼,发现方励站在她身前不远的地方,目光扫过来。
昨日方励掏出瓷瓶的画面从脑中飞闪而过。
“这是毒药。”
“给你的。”
……
苏意欢心尖一颤,手一抖,勺子掉回了碗里,发出清脆一声响。
方励上前来,“夫人,怎么了?”
苏意欢借势站起来,后退一步,在心疼上好燕窝和心疼自己的小命之间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决定装作手滑,放开了瓷碗,由得它向下跌落,她再假惺惺地弯腰去捡。
瓷碗磕到地上,叮当一声,瓷片像花绽放般碎开来,随即里面的燕窝喷洒四处。
苏意欢将这些看在眼里,两手向下垂着做样子,却灵活地避开了跳起的瓷片,也避开了跳起的燕窝。
她皱起脸,哀叹一声,“真是可惜了。”
“这样好的燕窝,错过了怕是不会再有。”
“我英国公府还没有穷酸到这个地步,一份燕窝而已,厨房有的是。”
萧楚卿头也不不抬,“方励,再去帮夫人盛一碗过来。
苏意欢僵住。
刚躲过一劫,这是又来一劫?
苏意欢又觉得自己的天要塌了。
待方励快脚回来,端着与先前一般无二的瓷碗,和一般无二的燕窝回来,摆在苏意欢跟前。
苏意欢心如死灰,欲哭无泪。
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苏意欢深吸一口气,抱着瓷碗捏起勺子。
正当苏意欢以为自己又要重蹈覆辙地晕死过去一次,她突然灵机一动。
她压着笑,捧起瓷碗一路走到萧楚卿面前,哈巴狗儿似的弯下腰陪笑,“我看大人忙碌了这么久,才需要喝燕窝好好补一补呢,我这躺了一日的人,也养足了精神气血了,也就不用喝了。”
萧楚卿闻言抬起头,有些疑惑的看着苏意欢,似是觉得她很奇怪,“你不喝?”
苏意欢心里七嘴八舌一顿骂,面上却只管明媚灿烂地假笑,“大人,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的身子吧。”
萧楚卿咂摸着她这句话,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怕有毒?”
苏意欢的笑僵住了。
“不是,只是关心大人。”
萧楚卿:“这话你自己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苏意欢彻底笑不动了,站直身来,“那我就是喝不下嘛,我才刚醒来,我没胃口。昨日那事,这怎么也算是帮了你一把吧,你总该看我顺眼些。我不想喝,你别逼着我喝,我就当你报恩了,好不好。”
萧楚卿偏了点头,思索片刻,竟是爽快答应了,从她手里夺过瓷碗,舀了一勺燕窝,竟是要往嘴里送。
苏意欢瞪大了眼睛,有些吃惊,但到底也是没拦,只全神贯注地盯着他看。
嫩滑的燕窝通过白勺吸入萧楚卿的唇内,衣襟遮不住的喉结上下一滚,燕窝被吞入腹中。
结果只得到“好吃”,“这次的燕窝好似比先前的都好”,“方励,你也去盛一碗来自己喝,昨日辛苦了”。
苏意欢站在原地,双手贴着大腿两侧耷拉着。
原来没毒吗。
原来是没毒的。
……
没多久,方励回来了,瓷碗和白勺碰撞的声音,混着咀嚼下咽的声音,左右夹击着苏意欢。
似乎在重复提醒她。
她方才有多蠢。
“那大人你慢慢吃吧,我回去了。”
苏意欢没得在这里憋气找罪受的念想。
“等等。”
萧楚卿叫住她,“你在岳宁,可还有亲人?”
苏意欢停住脚步,想起今日本该回门,可她在岳宁几乎是落得举目无亲的地步,心情一下更加不好了,“没有了。”
苏意欢不知道萧楚卿问这个是什么意思,但在余光里,她看到萧楚卿捏勺子的手,似乎顿了顿,“罢了,你回去吧。”
苏意欢行礼告退,还未踏出房门,一个丫鬟擦过她的身侧,匆匆进来传话,苏意欢停下步子,留了个神去听,没成想碰巧听到了一件与她有关的事。
“公爷,宫里来人了,陛下请公爷和夫人一同进宫赴宴。”
*
马车上,苏意欢紧张得出了满手的汗,连身上新换的衣裳都顾不得欣赏喜悦。
说来这件衣裳还是萧妍君的,先前在裁缝那订的衣裳又还没制成,哪怕是现改都来不及,所以苏意欢才换上了这件到底还是有些不合身的衣裳。
“妍君示范的礼,你可都记清了?”
萧楚卿坐她对面,也是忐忑。
苏意欢心里直道礼仪算是个什么事,她别莽撞打碎了杯子,说错了话才是要紧的吧,“都学会了学会了,放心,不就弯腰抬手的事吗。”
萧楚卿面色不悦地蹙了蹙眉,像是不安心。
苏意欢只好再找补一句,“这些日子,我虽不总是对你恭敬的,但我行的礼,总还算的上规矩端庄吧。”
谁知萧楚卿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苏意欢真是明白了什么叫话不投机半句多。
不过这句话用到他俩身上,倒还是收着劲,委婉透了,
因为她真是跟萧楚卿,简直是说不通半个字!
“罢了罢了,我知道仇人眼里出恶鬼罗煞,在你眼里,我就是恶鬼我就是罗刹。但你可以放心,我就算做恶鬼也是有良心的,我若是真犯了什么错,惹怒天颜,我定利索与英国公府划清界限,绝不牵连。”
瞧着萧楚卿总算缓和些的神情,苏意欢心里苍凉哼笑两下,心道这人果然薄情。
为了避免萧楚卿太看得起自己,苏意欢连忙又补充一句,
“当然,我这番也不是为你,实在是我不忍连累妍君和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