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之政府那些人又来了!
这次却是来找我的。他们诚惶诚恐地表示并不知道我的来历,让我在这荒僻的时间裂缝里待了这么久。
我一句话也不想跟他们多说,拂袖将他们打了出去。
第二次来的人就有点诚意了。
他们承认,早在我还是颗不知名种子时就有人看中了我蕴含的灵力,将我种在新开辟的时空裂缝里,期待我长成时空锚点,既能作为建立本丸的待选项,也可以和其他众多形形色色的锚点一起,更好地锚定时空不被改变。
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我竟然有自己的意识。更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我居然还可以化为人形。
后来,他们不断不断地派人来,说辞百变手段频出。
我只想笑,不知道他们还记不记得,这里曾经住过一个小姑娘,白白净净,胆子小,脑袋笨,用自己的血和灵魂,给他们养出了一振药研藤四郎。
来人愣了一会,支支吾吾地说,那是她自愿的,她找到时之政府,说愿意为维护历史贡献一份力量,从一批受过严重损伤的刀剑中选择了药研藤四郎作为她的任务对象。
我张口结舌。
因为无话可说。
能说什么呢?我的小姑娘啊,怎么会,怎么会有你这么笨的人!
维护历史拯救世界什么的,是你该做的事吗?你不是想去看樱花大海吗?那就去啊!为什么接这个要命的活?!脑子进水了吗?
可你不来,我也就没法认识你,没法……爱上你了……
“既然是她的意思,那我就答应你们来做一做这什么审神者,只有几点,第一,我的本丸只能建在这里,休想让我挪地方。第二,建本丸时,这棵树的周围绝不许他人接近,否则,来一个死一个。第三,本丸建好后,不要管我怎么做,我的本丸,绝不许时政的人再踏入!第四……”
时之政府的人想要打断,被我瞪回去了,不敢再插嘴。毕竟现在是他们有求于我。
“第四,放心,这是最后一个要求。”我看着他们暗自松口气的样子,冷笑,“我要无限制返回过去的权限。”
他们先是涨红了脸连连拒绝,但不知想到什么,欲言又止。
我不耐烦听那些,直接逼问他们答不答应,如果不愿,以后也不必再来,这条时空缝隙不会为任何人打开。
我最终还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小姑娘,你看,没什么难的,你只要硬气一点,一点就行,但如果真能这样,你也不会作出以血养刀这种傻得不能再傻的事了。
只是我还是空有人身错估人心,太过天真,他们没说出口的是,身为时空锚点的我,不论如何返回过去,都只能回到自己经历过的这一条时间线上,没有别的可能。
我试了无数次,却只能一遍一遍看着你被人领进小院,开始用灵力之后放血供养那振药研藤四郎,从一开始的活力满满到最后的苍白衰弱,再到最后的寂然无声。
从此再不敢尝试。
本丸建好以后,我经常坐在窗边看着自己的本体,也就是那棵树,有时候会想起你,有时候就什么也不想,发着呆,不知不觉睡着,就像你不在前经常做的那样。
我不知道这些刀有什么好的,值得你那样子牺牲自己,或许,等我做了审神者就会知道了吧。
我这么想着。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就像是你当初一样,每天每天坐在树下,可没人跟我说话,也没人陪我说话了。我还是会想起你,据说灵力者的灵魂可以入梦,但是,我睡了那么多觉,竟没见过你一次!
我想,是不是你恨透了这个地方,这个关押了你最好的青春岁月,给你添了一身狰狞刀伤,让你最终死于这个无人问津的院落中。所以,你才拒绝再来见我。毕竟,我也是眼睁睁看着你死亡、用你的血肉灵力获得人身的罪人啊……
在我大约又长了二百圈年轮时,某一天,突然察觉山脚下的结界处有一股熟悉到让我落泪的灵力出现,那一瞬间,恍惚中只觉自己陷入了一场绝美梦境。
我脑袋一空冲出本丸,只见到满身鲜血的你,和一振药研藤四郎!
可是,你明明已经……你的白骨还在树下!
我安排你住在我楼下的房间,窗外是我的原形。但你已经不记得了。
也是,过了这么久,当初杳无人际的破落小院变成了现在有着众多付丧神的本丸,我的树形也长大不少,认不出是正常的。
可你不是认不出,而是完全记不得了。
我像个偷窥狂一样,经常将意识返回那棵树,隔窗望着你。
怕痛的你,微笑的你,安睡的你,做噩梦的你。
药研藤四郎,又是他!
凭什么那振药研藤四郎可以一直陪在你身边!
可等我终于冷静下来,那原封不动躺在树根下的白骨,和你极快愈合又不留丝毫疤痕的伤口都在提醒我,你不是死而复生,只是灵力化形。
原来,这不是美梦,而是另一场噩梦,你的,我的,药研藤四郎的。
我骗你帮你找回家的方法,哪里有什么方法?
我坐在窗前,每日每夜反复咀嚼那些记忆,眼中前一秒还是你和短刀坐在回廊边修剪头发或嬉笑打闹的样子,倏忽之间又变成你对着方盘放血浸润刀身的场景。
命中注定,药研藤四郎这把刀,要把从你这里得来的每一滴血肉,每一丝灵力,每一份恩情,都算得清清楚楚,还得干干净净。
二百年前,你为他变得不怕疼不胆怯,对自己下手时狠之又狠;二百年后,他为你背离药研藤四郎的忠诚之名,叛离本丸私自前去修行,回来时改了面貌,不再是一副少年模样。
二百年前,药研藤四郎早早离开你,没能看见你为他流尽鲜血而死的凄惨样子;二百年后,他及时赶回,亲眼看着你一点一点消失在他怀里,从此不忍再见星光萤火。
二百年前,你为他以身作祭;二百年后,他为你消散殉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