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惊讶地侧目,对着我不明所以的目光,不好意思地笑笑,低头接着洗果子,黑发掩映间似乎脸有点红。
啊?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不太适合的话?我不过是夸了他的刀而已,难道有什么别的含义吗?我能不能请他教我这里的语言呢?又不是单机游戏凭什么不是同种语言他能听懂我的话我却听不懂他的啊!这个世界欺负人!
我垂头丧气地把乱七八糟的头发拢成一束,左手握紧头发右手执刀微微用力。
“呲!”细小的摩擦声中,整整一把头发应声而断。
我还来不及去看自己的“削发明志”的手艺,正要赞叹这振短刀锋利无匹,那少年闪身出现半跪在石头边,劈手夺刀掼在地上,抢过我手里截断的头发双手紧握在掌心,紫色眼睛瞪得溜圆,眉头皱成一团,冲我叽里呱啦嚷嚷着什么。
“怎么了?”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怎么这么生气?比我让他独自离开时更愤怒的样子……我做了什么事冒犯到他了吗?
啊,是不是他的刀不能用来削头发?对了,我应该提前问问他的,或许这个世界对武器用途有什么禁忌呢,如果能听懂他说什么就好了……
“那个,对不起啊”,别想了先道歉吧反正一定是我做错了什么,“我不知道你的刀不能削头发,我给你洗一洗,你别介意啊。下次不会了,我发誓!”我干笑着,举起手示意自己绝不再犯。
他摇头,张张嘴还想要说什么,估计是想起对牛弹琴没点屁用,啧了一声,烦躁地坐回去,刀也被他收好挂在腰间了。
我心虚地偷瞄他一眼,凑到水面上看自己的新发型——
我去,这是什么啊?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一刀下去可能是个平平的妹妹头,却不知道我手艺这么差竟然削了个斜边啊!苍天误我!但是即便再借一个熊胆,我也不敢跟少年说“嘿你把刀再借我修一修呗这个发型不好看我喜欢沙宣头”。
正当我为自己的奇葩发型暗自悔恨时,视线里出现了一个红彤彤的果子。
他还没消气,正脸朝前方直视湖面,斜斜伸手递给我几颗野果,红色果子衬得他肤色雪白手指纤长,清澈的紫色瞳眸里映着点点微光,好像蕴了两湾小小的湖泊。
一个男孩子,脸长的好看就算了,手也这么漂亮,简直要逼死一众女性啊!哦对,他穿着制服短裤,露出来的腰和腿也是……天哪不能再看了作为一个成年人你要克制!羞耻心和自律心呢?
见我迟迟不接果子,他扭头疑惑地看过来。
“啊!”紧接着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收回野果自己咬一口,咽下去后再次举起野果向我示意。
“不是!我不是怕有毒什么的,我是、是……”
怎么说?说我被他的美色冲击导致大脑短路了吗?饶了我吧我还是有羞耻心的啊!虽然换了个世界但这么说也绝对是性骚扰啊!见面姿势已经够奇怪了我不想被他贴上变态的标签摘不下来!
“哈哈……”或许是我面红耳赤手足无措地接过果子狠咬几口的样子(大概还要加上那个难看的发型)取悦了他,少年弯起眼笑出声。
我又情不自禁沉迷在他的笑容中。唉,小小年纪就这么好看,等长大那还了得?老母亲心态地幻想了一下他成年以后的样子,但贫乏的想象力限制了我的思维。不过有一点是确定的,一定是个身姿挺拔身手利落的绝世美男!
终于露出笑容的他也让我松了一口气。虽然才遇到他短短半天时间,可他总能给我带来安心的感觉,在他身边使我对这个有着怪物的世界减轻了不少恐惧感,像是……考试时候有个作弊器。
我知道这个例子不太合适但是学生党一定懂这种感觉!他皱起眉和生气时,我又觉得很怕,好比作弊时被监考老师发现,简直想抱成一团瑟瑟发抖。这大概是气场问题吧,我揣测着,也不知这小少年到底是什么人?
狼吞虎咽完果子后,他不知从哪里找来的一堆草药捣碎了敷在我手脚的伤口上,还割开自己的手套和暂借给我蔽体的衣服袖子当绷带,细心包扎妥当。
我本打算只把伤口洗干净就行,一来那药有些酸臭,除了野果外一天没怎么吃东西的我拧着眉头连连干呕,药研很担心地凑过来,我知道现在不是挑剔这些的时候,便说不习惯这么大的味道;二是因为,现在我们两个人仅有一套衣服,要省着点用。但在少年那双紫色眼睛的严厉逼视下我生不出一丝反抗的勇气,只能接受他的安排和照顾。
灌了几竹筒水压下恶心,他指着一个方向扶起我出发赶路。一路上他不断回头,为了照顾我的速度和伤口还时不时停下休息。
太阳渐渐西落,正当我浑身上下又痛又累想要找个地方坐下明天继续找出路,夕阳余晖中依稀可辨远处山坡上有个宅院。我揉揉眼睛,拉着他的胳膊指给他看,得到确认后忍不住欢呼雀跃,他笑着看我手舞足蹈似猴子下山。
我们打算一鼓作气冲到目的地,忽然,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将我推到在地。
“怎么——”
他单薄的胸膛紧贴着我背部将我牢牢护在身下,从没跟哪个男孩子这样亲密接触的我刚要回头躲开,只听见哆哆哆几声,数支羽箭半插在离我们两步远的地上,箭尾仍在空中微微抖动。
“发生什么事了?”我颤声问。
他绷紧胳膊单手用力将我拉起,另一只手不知何时已经抽刀出刃,指向山坡上的宅院用力推我,语速很快地说了句什么。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见我不动,眉头拧成结,面对羽箭射来的方向跨前一步,右手持刀躬身,左臂伸开掌心向后,将我护在身后的同时,缓缓往宅子的方向倒退。
我顺着他防卫的方向凝目远眺,几个黑色身影呼啸而来。
“冒着黑气的怪物!”我惊呼出声。
近了,近了!我终于看清它们的样子了,奔来的怪物里不光有我见过的头带斗笠上身赤裸恐龙脚爪的那种,还有一个下身仿若蜘蛛,以及另一只口中衔刀、低空蜿蜒飞行的蛇骨状怪物。
随着三只怪物迅速逼近,少年握刀的右手臂也用力到爆出细细青筋来。他左腿在前方略微屈起,右腿在后绷直,脚尖在地上蹭了蹭,猛地用力弹出,瞬间欺身上前冲入怪物群中。
虽然看不懂他的招式有多精妙,但他每个挥刀动作中都透露出一股搏命之势,甚至好几次他主动用左臂接住怪物的刀锋,仅仅为给自己争取一个近身冲刺的机会。
夕阳不因战斗的焦灼而停滞不前,光线渐渐暗淡下来。树木的影子拉长,风声穿过树林时带出尖利啸声,像是有更多的怪物藏在林间狞笑。
逢魔时刻,鬼怪横生。
“喂——别这样,你快走吧,你一个人肯定能逃走的,别管我了,反正、反正我能活到现在也是全靠你救的,我不能再拖累你了!快走啊——”
我握紧拳头,看着他轻盈迅捷地在恐龙脚爪和蜘蛛半身怪之间闪转腾挪,那抹在刀光剑影之中一次次受伤又一次次冲向怪物的纤瘦身影渐渐被染上鲜红,终于忍不住呼喊出声。
从没有哪一刻让我如此痛恨自己的软弱无力。如果我能保护自己,那他就不用这么吃力应付三只怪物,更不用以伤换伤了!
他明明听到了却不回答我,周身气势愈发凌厉,挥刀的动作也更加迅速果决。
坏了!我记得是三只怪物,还有一只呢?
我终于意识到有什么不对,那只蛇骨怪物不见了,一定是躲在哪里等待着偷袭的机会!我急急扭头四顾,却什么也没发现。
眼看天要黑了,少年还在与那两个恐龙脚爪怪和半身蜘蛛怪缠斗不休,然而另一只蛇骨怪物迟迟没有出现,我心急如焚。
“嗤!”伴随轻微的破空声而来的还有胸口一阵微凉,然后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啊——”
原来,它的目标是我啊。那么,那两个怪物也应该是来找我的吧。抱歉了小少年,是我拖累你了啊!如果没有我,你也不用遭受这无妄之灾。
胸口好痛,我想要捂住伤处,可血就像拧开的水龙头般泵出,我的手也被血浸没。
好痛啊,真的好痛啊,爸爸妈妈快来救救我吧,我还不想死。
眼皮栓了石头般向下坠。
他呢?他还好吗?
最后一抹阳光退出我的视线,隐约看见他挣脱怪物纠缠疾奔而来,声音不复低沉温和,尖利又带着哭腔:“&#?@¥*#&!”
我动了动嘴唇,想告诉他快跑,却失去了最后一丝力气。也不知道他能不能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