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嫣不同意:“婆母近日身体不豫,我要跟随服侍,我就坐在车里,不出去见人。”
窦夫人就笑:“我不过是咳嗽两声,早就好了,不必操心我。且以前你公爹出外任,我都跟着的,没有事的。”
长孙嫣忙道:“既然如此,二郎出外任,我也要跟着的。”
李世民哄她:“我去是给阿耶做前锋的,这一路舟车劳顿,你又身体不好,倘若生了病,我还要担心你。若耽误了粮草,阿耶也要吃罪。
你就留在晋阳,我送你去舅舅家,你不是也想你阿娘吗,正好你可以多陪陪你娘,这样不好吗?”
长孙嫣一听有理,但她到底舍不得丈夫,临走前,给丈夫收拾了半日行李。
李世民心中得意,别看妻子平日里围着母亲转,关键时刻还是想着自己的,就听到娘子说:“我总惦记婆母的身体,你随行在外,要多留心。我叫大夫包了些婆母常用的药材,也写了几个药方,你都带上,路上婆母若有不适,及时给婆母熬药医治。”
长孙嫣没意识到丈夫的失落,只是继续嘱咐:“你的脾气急,急起来就爱犯头风,在外面要格外小心,动大怒前,先想想家里还有娘子等着你。”
李世民又坐回去,低声答应。
“春夏两季的衣裳鞋袜,我都给你包好了,若是到了秋季你们还回不来,我就托人给你送秋衣。”
长孙嫣向来话少,今日却絮絮叨叨的说了半日,她说一句,李世民就应一句,仿佛日后的许多年,他们夫妻都是如此一般。
末了,她握住丈夫的手,望着他的眼睛:“我会想你的。”
在那之后的许多年,李世民都无法忘记那个时刻,他新婚一个月的妻子,说她会想他。
可惜那个时候,已经没有人在想他了。
一家人出发前,李世民送妻子归宁于舅家。
高士廉已经知道情况,叹了口气,嘱咐外甥女婿:“劳烦告诉亲家,把粮草运到就回,一定明哲保身,明哲保身啊!”
李世民抽了抽唇角,深觉妻舅大人和他老爹真是对好亲家,如此默契,连说明哲保身这四个字时的语气都一模一样。
他点头表示记下了,又送上母亲备好的礼物,高士廉自然不受,李世民正色道:“出门前母亲已有交代,嫣儿已为我家妇,虽归舅家,依旧要我李家养,若舅舅不收,我也不能将嫣儿放下,只能带她一起去涿郡。”
这可不行,高士廉舍不得宝贝外甥女,只能收下。
长孙嫣回了家,可以守在阿娘身边,却不那么高兴,她再三嘱咐丈夫:“你可一定要平安回来。”
李世民点头,也嘱咐她:“你可一定要想我。”
“我现在就在想你了。”
“我还没走呢。”
长孙嫣的眼泪就流下来了,李世民想说这有什么哭的,自己的眼泪却也流下来了。
两个新婚的小夫妻,就这样抱在一起哭了起来。
舅母鲜于氏见了,也不由心疼外甥女,遂骂自己的长子:“当初让你同你表妹多处处,要是培养点感情出来,叫嫣儿嫁了你,不就不必受这分离的苦了。”
要她说,这么好的外甥女,就得配她家大郎才行,一娶一嫁,省了多少嫁妆和聘礼不说,大郎这人品这相貌又差在哪里?
结果大郎他爹就是不同意,说什么妹婿过世前已经定好亲事,他必须践诺而行,不过一纸婚约,又能顶什么事?
最可气的是婆母也不同意,外祖母做了亲祖母,这不是亲上加亲的好事吗?
高履行也委屈:“表妹又不喜欢我。”
他给表妹送东西,表妹不要,他带表妹出去玩,表妹不去,好不容易有个教表妹骑马的机会,她也只跟哥哥一起。
表妹要是没哥哥就好了,要是就他一个表哥就好了。
高履行郁闷。
说话间李家人已经到了太原,父子俩先奉诏到太原粮仓调了粮食,十五岁的李世民做先锋,率兵打头押运,李渊在粮草最后,窦氏坐车随行,一家人就这样浩浩荡荡地赶往涿郡。
一路路途艰辛,贼寇扰乱,种种心酸,有口难言。
五月,李家的运粮车队终于抵达涿郡,粮食被送往前线,解了隋军燃眉之急,但不幸的是,窦夫人病倒了。
她本就身体不好,这一路艰辛,远超过她的想象,此刻到了涿郡,又是水土不服,骤然病倒。
李渊忙于公务,无暇顾及妻子,只有李世民,衣不解带的守在母亲身边照顾。
长孙嫣归宁后不久,高士廉的妾室张氏在她住的房舍外面看见了一匹大马,此马高二丈,鞍勒都在,张氏惊惧,将此事告知高士廉。高士廉请人占卜,显示遇坤之泰,内阳外阴,内健外顺,是天地之交。
占卜之人说:“龙是乾的卦象,马是坤的卦象,女子处于尊位,居于中正之位卦象显示,这个女子贵不可言。”
高士廉听后心中欢喜,告诉妹妹:“焉知我没有吕太公之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