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有梦递了瓶水给他,“嗯,昨天是不是没睡好。”想到沈堪眠在客厅守了一宿,心里有点愧疚。
“没,睡得挺好,比在画室睡得好。”
一群人下车,宜市就在南城周边,苏有梦小时候来过。新鲜竹笋和醇厚红茶,是这座小城的独特风味。
眼前灰白建筑被竹林环绕,隐奢氛围藏在一砖一瓦之间。从民宿里走出来一个年龄稍大的男人,沈堪眠笑着喊他老林。
老林见到他表情意外,“喊了你多少次都不来,难请得很。”
费南风耸耸肩,“沈堪眠社恐,这几年同学聚会都一次没出现过,还指望他跑深山老林来跟你喝茶?”
“可不是,那幅画还在我楼下画廊挂着呢,想他我就看看画得了呗。”
彭嘉宁带着苏有梦进去:“他们三个是美院同学,老林也是画家,虽然有点显老......他复读几年才考上,意志力坚强。”
办好入住,老林带他们去餐厅。沈堪眠叮嘱要清淡些,老林大手一挥,笑眯眯回道:“放心吧,来我这儿都修身养性的,还能给你吃大鱼大肉。”
费南风到隔壁茶室看茶,冲外面喊了声:“思文没回来啊?”说完眼神似有似无瞟了眼沈堪眠。
“在工作室做壶呢,一会就来。”两人心照不宣对望片刻。
苏有梦环顾四周,角落放满各式陶艺器皿,听起来是出自这位“思文”之手。彭嘉宁怕她无聊,有一搭没一搭聊天。
“林思文是民宿老板妹妹,以前也是宁山高中的,说起来还是你学姐。”
“那这些都是她做的吗?”苏有梦指指身旁陶艺品。
“是哦,她也是美术生,我记得她是宁山那届里校考最高分录的清美,后来回宜市做工艺师,”彭嘉宁有点不确定,抬头问对面沈堪眠,“沈老师,林思文是最高分吗?”
沈堪眠抬起头想了几秒回:“不记得了,”又看向苏有梦,“到时间了,吃药吧。”
苏有梦接过他手里水杯,开始扒拉药片往嘴里灌。
彭嘉宁又去向费南风求证,桌上只剩她和沈堪眠两人。怪不自在的,吃药时候总被盯着。
“老看我干嘛?”苏有梦问。
“这个三颗,手里那板两颗,还有包冲剂饭后吃,先拿给我。”他伸出手。
“知道,我又不是笨蛋......”
“你数学不好,别吃多了。”说完沈堪眠起身,嘴角露出一丝笑,把她气个半死。
喝完水,目光顺着沈堪眠望去,餐厅入口处,一个女生迎面朝他走来。头发被浅青色簪子束起,一身素纱新中式连衣裙摇曳生姿。
苏有梦想起刚才彭嘉宁说——老林的这间野奢名宿最厉害的就是利用空间光影打造美学观感。
她其实没太听懂。
当这个女生站在沈堪眠的影子里,笑起来那瞬间。
她异常彻底地懂了。
他们相对而立,相互交谈的这几分钟,已经是遥不可及的审美高度。胃痛后遗症不经意袭击了她,在无人知晓的隐蔽角落,悄悄痉挛。
林思文和他们一起用午餐,西式精工搭配当地时令,每一道菜都是深耕味觉量身定制。
苏有梦却不太有胃口,吃不多。席间沈堪眠离开一会儿,再回来时,手里端着一杯热水。
大家正谈天说地回忆大学趣事,他把杯子放在苏有梦面前,冲剂辛甘混杂的味道冲到鼻腔。她喝了一口,又放下来。
沈堪眠刚刚落座,俯身敲了敲面前桌子,语气严肃:“喝完。”
她只好再次举起杯子,艰难地一饮而尽。
中成药苦涩交织,喉头发紧,用来形容这顿饭,也相当合适。
林思文视线扫过二人,又默不作声收回。等饭局结束,她提议大家去画廊看看,说老林全部重新布置过,藏品喜人。
沈堪眠绕到苏有梦旁边,看了眼空杯子,问:“有没有不舒服,要先回去休息吗?”
她摇摇头,被彭嘉宁拉着跟上大部队。一行人跟着下楼,绕过长廊,硕大的艺术空间呈现在面前,两边墙面整齐地挂着艺术作品。她跟在后面,听他们谈论来历,手法,价值......
有点无趣,碳水上头,昏昏欲睡。
林思文拉着沈堪眠到走廊尽头,等所有人全部到齐,苏有梦看到那副画。
忽然就。
一点也不困了。
巨大油画勾勒身姿灼灼少女,她正俯身做陶器,瀑布般长发散落,美到窒息。
窒息,确实窒息。
这幅画的右边那张画家简介小卡。
写着——沈堪眠。
苏有梦弓着身子弯下腰,她高估了自己的免疫力,也误判了心脏的耐受力。头晕目眩的感觉难以抵挡,她只觉得有点抱歉,也有点后悔为什么要答应来这里。
沈堪眠扶住她,“又疼了?”
苏有梦第一次生出想要推开他的念头,但是持续地疼痛让人难以站直。她虚弱地回没事,眼前人全部冲到她面前,关切地询问,这些声音都让她更加失落,难堪。
沈堪眠俯下身子打横抱起了她往外走。
身后喧嚣一点点被隔开。
垂眼看了看怀里苏有梦,刚才她想要推开自己的那一下,他实实在在感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