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是我的妹妹?”吕雉没先叫她起来,慢慢打量她,“你可知,冒认王亲,可是大罪?”
“妾非有意冒认王亲,得罪娘娘,倘若妾不说是王后妹妹,就要被县令抢去送给大王了。”许负声音沉稳,不慌不忙。
“你不愿意侍奉大王?抬起头来。”吕雉命令道。
似是质问,又似是关心。
杏眼半垂,唇角轻抿,柳眉平平,面上波澜不惊,吕雉在心里暗暗点头。
许负:“并非妾不愿意侍奉大王,妾之侍奉,非男女之侍奉。”
“有意思,此话如何说?”吕雉直了腰,“说说来听。”
“妾会相面。”许负抬起眼皮,直视着吕雉。
吕雉笑出来:“怎么个相面法?”
.
“大王……”
“盈盈莫看他人,看着孤。”
赵令徽从容自若地吹了茶,雾气氤氲,遮挡了她的面容,轻啜了一口。
茶香入口甘甜,芳香充斥在她口腔间。
自从重生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喝上真正意义的茶。
在军营里,与其说喝的是茶,不如说是树叶子泡水。
甜意入喉,直直地沁到脾肺里头,令她想起来了前世做廷尉的日子。
想来,上天待她还是不薄的,无论前世今生,都算是如意的。
“汉王的使者,都是如此目中无人的么?”上头的九江王终于暂歇了和爱妃调情。
赵令徽将紫玉杯轻轻搁到面前的桌上,带了得体的笑:“九江王。”
单单说了这三个字,英布脸上起了一阵红,这仨字比什么都羞煞人。
赵令徽的意思不言而喻,目中无人的是他英布。
从赵令徽进来开始,英布就一直搂着爱妃调情,眉来眼去,丝毫不把赵令徽放在眼里头。
赵令徽就这么喝着茶,听了半场活春/宫。
一旁的妃子见状,忙退了下去。
这是九江王用来羞辱她的手段。
赵令徽不介意继续听下去,只要英布不要脸皮。
“汉王使者来此,有何贵干啊?”英布把腿架在面前的桌子山上,身子往后一倚,轻浮不堪。
汉王虽然平日里也不着形,可对诸侯使者,这副样子,用汉王自己的话来说,萧何不念叨,张良也要念叨的,她赵令徽更要念叨。
身旁人似乎对九江王这副样子已经习以为常,赵令徽心里就冷笑。
“自是有要事和九江王相商,事关九江王荣辱,和天下。”赵令徽解了外氅,随手撂在一旁,也不端坐了,改为盘腿而坐,直裾被撑起来。
英布长眉紧拧,嘴角绷成一条直线,面色不悦:“这就是汉王的敬重么?”
“人于我君子,我敬人君子,人于我小人,我于人小人。”赵令徽往地上啐了一口。
不就是比不要脸么,她做过乞丐,能不要脸的事多了去。
英布他心里头什么都明白,不过就是试探她、试探汉王的底线罢了。
英布一个强盗,跟她比不要脸。
英布大怒,神情狠厉,手指着她:“你怎能如此无礼!我要杀了你!”
赵令徽坦然露出自己脖子来:“九江王若是想九江遭难,那就来吧。”
一句话如兜头一盆冷水,将英布给泼醒了。
九江对汉,实在是自不量力。
死她一个使者不要紧,但后面的事,就得他来应对了。
英布收了搭在桌子上的脚,平了长眉,语气尽量平缓:“赵大人见谅,我在九江肆意,习以为常,莫要见怪。”
赵令徽把衣服拎回来搭上:“我不过乡野之人,礼节粗鄙,若有不妥之处,还请大王见谅。”
两人一个坐上头一个坐下头,心思各异。
落座罢,赵令徽复道:“汉王让臣来给大王送书信,书信大王想必已经看过了,言外之意,大王应当明白。”
英布刚直了一会的背又垮下去,靠在后头的椅背上,手搭在扶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半晌,道:“寡人若是说,不明白呢?”
“那便是臣的用处了。”赵令徽捻了下下巴上的系带,“臣有一问,不知问不问得大王?大王与楚国,或者说,与项王,是何等关系?”
“寡人是臣,项王是君。”英布神情慵懒。
赵令徽边摇头边笑:“大王和项王,都是诸侯,您却以他为君,将己称臣,想必是以为楚国强大,可以庇佑九江吧。”
英布仍是敲着扶手,有一下没一下,不搭话。
赵令徽看着高处的他,笑意藏在眼底:“前些日子,项王攻打齐国,项王自己都身先士卒,亲自背负筑墙的工具,您既然自称臣子,那更应当亲自率领将士,帮助项王,缘何只派了四千将士,而自己称病呢?”
“寡人就是身有旧伤,又当如何?”英布居高临下,俯视他。
赵令徽:“大王这伤,那也忒难养了些,我从前听闻,九江王英布,是个盖世英雄,盖世英雄,岂会因为这点小伤而退缩阵前?究竟为何,大王心里,和臣心里,都如明镜。”
英布眼神落在他身上,下面坐的少年束发广袖,一言一行,似是有礼又似是无礼,不咸不淡地笑着,叫他心头烦躁。
于是英布就扭过头去,不看赵令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