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令徽又施了一礼:“大王恕罪,您有所不知。韩将军自得您赏识,一月前拜为大将军,就整顿军纪,这其中一条,就是没有将军令牌,是进不去军营的,谁说情也不行。现下内各个将军不服,外诸侯虎视眈眈,大将军只有纪律严明,树立威严,对内才可让诸位将军服气,对外才可对付诸侯,这才不枉大王您的栽培。因此他们并非是有意为难大王,而实在是迫于军纪,若是擅自放人进去,他们可是杀头之罪。大王您说是也不是?”
自那日赵令徽和韩信说了之后,韩信就迅速整顿了军纪,所有进军营的人,必须有大将军的令牌,出去则需要司马的令牌。
刘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眼睛转了一圈:“本王都到这里了,总不能不让我进去吧?”
赵令徽:“大王自然是要进去的,不过进去需要大将军的令牌,现下我出来了,他们也不让我进去的。”
如此说着,赵令徽向前走两步,不出所料被执戟郎中拦在了外面。
赵令徽回过头:“臣不曾欺骗大王。现下大将军在操练兵马,他们现在去通传是要被罚的。估计还要等些时候,实在委屈大王了。等大将军操练完兵马,就有人去通报,有人拿了令牌来,大王就可进去了。虽是大王受了委屈,可旁人要说,是大王慧眼有加治下严明,丞相识英才。”
刘邦被一番话说的哈哈笑:“难怪他们都说军中来了个好厉害的司马,你与子房相比,如何?”
赵令徽忙作揖:“臣惶恐,臣一介俗人,不过耍耍小聪明。臣一身,全仰仗大王,怎敢跟大王身边的子房先生相比。”
赵令徽心中掀起骇浪惊涛,他这哪是将她和张先生比,明明是将他和韩信比!
怀疑的种子……这么早就埋下了吗?
萧何见状,解围道:“赵先生莫怕,大王和你说笑呢。”
听闻萧何叫她“赵先生”,赵令徽先疑惑了一下,想起来自己现在是男装打扮。
刘邦抱着胳膊:“既然现在进去不得,不如我们去喝酒如何,本王正有些事情,想请教于赵先生。”
赵令徽辞让:“臣不敢从命,军纪规定,擅自外出饮酒闹事,要杖责的。”
刘邦拽住赵令徽:“走吧你,什么军纪不军纪的,你都出来了,还能如何?”
萧何叹口气,跟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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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萧何的劝阻下,刘邦终究是没让赵令徽喝酒。
倒是刘邦自己,醉的不成样子了。外诸侯其心各异,内诸将虎视眈眈,这个时候,还有闲心喝酒的,也就只有刘邦了。
赵令徽心里盘算着营的小将何时才能来寻自己,萧何似是习以为常了。
对着这位大王,赵令徽心情复杂。对百姓,他的确是位好君主,可对臣子,他太阴晴不定,君心难测想,对妻子来说,他绝对不是个好夫君。
上辈子,她是眼睁睁看着娥姁,如何被他一步步被逼上绝路的,若说心里对这位大王没有半点怨言,那是假的。
刘邦甚是健谈,和赵令徽东拉西扯,小到东家的狗,大到天下诸侯的形势,都能和赵令徽闲谈两句。
日渐西斜,酒舍的人渐渐散去,只剩下刘邦他们这一桌,刘邦手撑在桌子上:“你很怕我?”
“大王是君,臣是臣子,自然敬重大王。”赵令徽垂眸。
哪怕是做了半辈子廷尉,面对这位君主,赵令徽也不能不慎之又慎。
“你不是敬重,你跟他们不一样,他们不怕我,你怕我。”刘邦大着舌头,摇摇晃晃,好像随时要倒下去。
“大王有天子之威,臣一介凡人,不能不敬。”赵令徽碗筷皆未动。
“你这样的话,本王听了不少,本王想听听你的真话。”刘邦打了个嗝。
赵令徽袖子底下的手攥紧了袖子,面色神色不惊:“真话逆耳,不知大王可听得否?”
“本王……本王有什么嗝!听不得的。”刘邦往后一仰,差点倒在地上,还好萧何及时捞住了。
赵令徽:“臣贪生怕死。臣不过肉体凡胎……”
“休说什么布衣什么肉体凡胎,我不也是布衣之身,不也是肉体凡胎,有什么不一样!”刘邦拍着桌子,桌上的碗筷跟着抖。
“大王。”萧何欲劝刘邦,赵令徽组止了。
她知道,刘邦没听到自己满意的答案,是不会罢休的:“大王觉得,樊将军为什么不怕您?”
“他是我妻女弟的丈夫,我们是姻亲,又是从小的兄弟,我是他大哥,他怕我干什么?”刘邦一挥手,豪情万丈。
赵令徽:“大王觉得,卢将军为什么不怕您?”
刘邦:“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都不分彼此了,他怕我做什么!”
赵令徽:“大王觉得,丞相为什么不怕您?”
刘邦:“他是丞相,本王有时候得听他的,本王离不开他,他怕我作甚?”
赵令徽:“大王觉得,子房先生为什么不怕您?”
刘邦酒似是清醒了几分,向前探探身子:“子房……他倒是成天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只想着他的韩国,他出身比我们这些人好得多,刺杀嬴政都不怕,还怕什么?”
赵令徽:“大王觉得,韩大将军为什么不怕您?”
刘邦笑了:“他?他那哪儿是不怕,他是谁也不怕!”
赵令徽起身作揖:“大王,樊将军和您是姻亲,卢将军和您是兄弟,萧丞相是重臣,子房先生看透世事,韩大将军无畏生死。臣与您,一非姻亲,二非兄弟,三非重臣,臣是俗人,看不破世事,也害怕死,大王威加四海,臣贪生怕死,臣自然怕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