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秋梨一个激灵得坐起来,瞪大着眼睛,满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同桌。恍了大半天的神:“真的呀?!”
同桌把手机上的信息给叶秋梨看:
“真的!!我爸今天去签合同了,老师们不在,估计也都是请假签合同去了,很快就开始动工,听说市政府要在我们那儿盖个新的航天基地,附近还要建大学城什么的,还要给大学城配套一个商业区!这事儿在我刚上小学就听说了,没想到真有成的一天!”
叶秋梨咽了咽口水:“好羡慕……。恭喜你呀,同桌。”
学校附近那条杂屋村子要拆迁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学校。
这个学校的大部分学生不像叶秋梨,叶秋梨只是那片杂屋村子的一个小租客而已。
他们不是,他们都是那条杂屋村土生土长的孩子。
爸妈加上亲戚所占到的土地片连成片,真的拆迁了,不敢想象银行卡能到账多少钱。
就这样在一个泛着困倦的早晨。
作业写得一塌糊涂,玉米烙饼吃得只剩一个角,迷迷糊糊地打算补个眠,然后就亲眼看到了,周围几乎所有的同龄人突然之间拥有了一笔庞大的财富。
叶秋梨有点儿不知道说什么好,反正同学们的热闹都跟没关系,他只能一直闷闷地吃着玉米饼。
去年级主任办公室,大门是紧闭的,估计也是签拆迁合同去了。
只能明天再问问怎么才能让宫浸月上学的事情了。
下午五点多放学之后,同桌又请叶秋梨去校门口的美食街吃了一打煎生蚝,还给他买了好多东西,冰淇淋,烤冷面,柠檬茶,章鱼小丸子。
叶秋梨完全拿不下了,拎了满手,笑着说:“你是不准备跟我见面了吗?搞得跟送别宴一样!明天我们还要再见面的呀!”
同桌很高兴:“说什么呢,我还要继续上学的!我爸说让我别飘,考不上大学,一毛钱都不给我,全捐了!”
叶秋梨拍拍同桌的肩膀:“加油!我的好朋友,苟富贵勿相忘!我去打工啦。”
去到心心蛋糕店,叶秋梨发现蛋糕店门口竟然挂着“正在休息中”的牌子。
不过门倒是开了,叶秋梨推开玻璃门走进去,老板娘依旧是穿着一条棕色的围裙,坐在液晶收银机后面。
她的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账本,似乎是正在点账。
叶秋梨走过去,把书包放下,边穿围裙边说:“老板娘好。门口的牌子是不是忘记翻过来了,我刚刚看到的是休息中。”
老板娘从厚厚的账本中抬起头来,叫住叶秋梨:“小叶,先不忙,来。”
叶秋梨不明所以。
老板娘:“过来呀。”
叶秋梨走过去,在那个瞬间,心里其实有很不好的预感。他紧紧地抓住了围裙的绑带,不说话。
像是应召着叶秋梨内心所想一样,老板娘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来一个看上去颇为有分量的红包,交到叶秋梨的手里。
叶秋梨心里咯噔一声。
老板娘叹了一口气,拍拍叶秋梨的肩膀:“你也知道了,咱们这片要拆迁的消息,正好,这栋楼是我上个世纪买的,当时手里有点钱,一下子买了十几套,现在要拆了,催我催得特别急,我也签了合同…”
叶秋梨:“哇,恭喜啊,老板娘。”
老板娘笑笑:“有什么好恭喜的。日子不照样要过?倒是我侄子,从今天一醒,听到拆迁的消息,直接跟我说不上班了。我想也是。”
老板娘说:“小叶,接下来我特别忙,要处理合同的事,还要跟楼上的租户协商让他们搬家…蛋糕店呢,我就直接关闭了,订的那些货啊什么的,都可以不要了,店里现在摆着的蛋糕,都给你拿回家吧。”
“还有这个红包,也给你,是这个月的工资,加上下个月的工资,都算给你,还有我私人给你补贴的一千块,里面一共是一万,你拿着。”
叶秋梨愣愣的:“这么多…。谢谢。那你怎么办呀老板娘。”
老板娘哼笑:“你这孩子,你还担心我!我打算把手里十几间铺子的生意都关了,出去旅游世界去。”
叶秋梨眼巴巴地说:“真好。”
“你呢?你打算怎么办?”老板娘问,“有没有什么计划?你现在高一吧,这一万块钱,省着点花,尽量把高中读完,知道吗?没有学历很烦恼的。”
叶秋梨闷闷地“嗯”了一声。还是很有礼貌地说了一声,“谢谢姨姨。”
老板娘笑笑,把红包塞进叶秋梨的书包里,给他拿了一些新鲜的蛋糕。
心心蛋糕店里有一台大冰箱,冰箱里的雪糕,牛奶椰汁柠檬茶什么的,也全部装好,门口停着一辆小电动车,老板娘就用那台小电动车送叶秋梨回家。
楼下分别的时候,老板娘摸了摸叶秋梨的脸。
两个人都知道,这一次可能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从明天以后,叶秋梨不用再去心心蛋糕店上班,依旧是那个要很努力打工,却依旧一穷二白的高中生,家里还有个弟弟要养活。
而老板娘会过上很快乐很潇洒的人生,环游世界,无忧无虑,一辈子幸福地活着。
叶秋梨回到家的时候,宫浸月正在给叶秋梨做晚饭。
打算做好之后送到心心蛋糕店去,让叶秋梨吃饭。他可以帮叶秋梨干蛋糕店的活儿。那天在玻璃窗前看了这么久,基本都学会了。
听到门响,宫浸月举着锅铲,回头,脸上带着微微的诧异:“这么早回来了?”
叶秋梨正闷不做声地把饮料和蛋糕往家里搬,头也不抬,“嗯”了一声。
宫浸月关掉炉灶上的火,走过去,看了看叶秋梨的表情,摁住他的手,微蹙眉,漆黑的瞳仁盯着叶秋梨的脸,问:“说话。发生了什么,告诉我。”
叶秋梨哀怨地说:“我被炒鱿鱼了。又没工作了。”
宫浸月脸阴沉沉的:“那个黄毛欺负你了?”
叶秋梨摇了摇头,一屁股坐在牛奶箱子上,委屈了一天,现在终于大喊大叫出来。
“不是呀,他们都变成拆迁户了,都突然发财了,我的老师是,同桌是,还有那个黄毛也是。”
“这一片拆迁了,蛋糕店也是?所以你不能继续在那里打工了对吗。”
叶秋梨有点想哭了:“没错。所以我又没钱了,以后我们俩可怎么办。”
宫浸月比他冷静一些,首先就向叶秋梨确认:“老板娘让你走的时候,有没有给你结清楚工资。别是用这些蛋糕和牛奶抵你工钱了吧,骗小孩儿。”
叶秋梨从书包里掏出了那个红包,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宫浸月:“那倒没有。她给了我一万块的。”
宫浸月拆开红包点了一下,老板娘没撒谎。
红包里刚好装了一万块,再加上之前存折剩下的两千块,一共一万二。
一万二。
就算只给叶秋梨一个人上学生活,都撑不到高三,更不用说还要多养一个没有合法劳动能力的未成年。
再加上,这一片要拆迁。
意味着他们很快就要搬家,到时候搬家费用,交押金,给新家布置东西,又是一笔大的支出。
真是太难受了,好像呼吸都要交钱一样。
巨大的经济压力之下,叶秋梨没有拖延。
第二天下午放学以后,叶秋梨就去找工作。
只是,叶秋梨作为一个还在上学的高中生,适合他的兼职工作并不是那么多。
他的年龄,学历,兼职时间都很有限制,找了一个星期,愿意搭理他的老板,来来去去那些。
要么是开大排档在后厨洗碗的,不过这个要凌晨四点才能下班。
叶秋梨要是干这个工作,白天还要去学校上学,应付高中学习课程。这样下去,叶秋梨不出一个星期就会猝死。
要么是商场里皮套人偶扮演工作人员,不过这个薪资很少,兼职的话三十五一天,被客人投诉的,或者迟到的话,当天的工资全部扣光。
这个干一个月也才九百来块,还有可能被扣工资的风险。
剩下一个愿意搭理叶秋梨的工作,是在夜店打工,送酒侍应生。
这类工作的老板倒是很好说话,一直直勾勾地盯着叶秋梨的脸,极力邀请叶秋梨去上班。
夜店上班时间是晚上七点到十二点,两百块一天,卖酒的话还有提成。不过叶秋梨去面了好几个老板,狂魔乱舞的氛围,和老板笑眯眯地打量着眼神都让叶秋梨特别不舒服。
有个夜店老板还让叶秋梨试穿侍应生的制服。
叶秋梨懵懵懂懂地穿上,立刻就毛骨悚然了。黑白配色,领带是个小巧的蝴蝶结,腰部的线条收得很紧,勒得叶秋梨都快喘不过来了。明明是西裤,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做出了跟黑丝一样的效果,细腻光滑,又紧,勾勒着臀部和腿部的线条。
脑袋上还戴了个兔子耳朵。一晃一晃的,尾端柔软地垂下来,仿佛要勾着什么暧昧一样。
草,叶秋梨自认乃顶天立地直男一枚,怎么可能穿这个到人前丢人!简直有辱直男斯文!
叶秋梨气得脸都红了,耳朵热热的,眼睛裹上一层薄薄的水膜。是气得上头了!
于是叶秋梨换上以后,压根都没出试衣间,迅速就换下了那套制服,还给老板,说不合适,太窄了。
老板的视线在叶秋梨的腰上一勾,笑眯眯地说:“哎呀哎呀,真可惜。我感觉应该是刚好的呀。”
叶秋梨呵呵冷笑,拿上身份证,在心里骂了那个老板一万遍死gay滚蛋!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夜店。
找了快一个月的工作,都没找到合适的,叶秋梨已经想着退学算了。
全职打工养龙傲天,总也好过两个人饿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