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终于恢复了安静。
韩靖川闭着眼睛,试图理清头绪。
原主是在童生试考到最后一场时感染了风寒,因屡试不中,本就郁结于心,加之平时埋头苦读疏于锻炼,身体虚弱,这次又因为生病没能答完卷子,知道自己再次上榜无望,于是病中浑浑噩噩一口气没提上来就这么去了,自己的灵魂不知怎的就穿了过来。
原主一家人口不少,奶奶韩崔氏尚在,正坐屋里看着他的男人是原主的大伯,叫韩大石;出去给他熬药的是原主的亲弟弟,星哥儿。
原主有两个爹,一个叫韩大林,一个叫柳竹,是生他的……等等,生他的人??所以这个朝代除了男人女人外还有第三种性别——外貌和男人差不多的哥儿,能生孩子!
这是什么神奇的地方啊?韩靖川一时呆住了。
也不知道自己在现代的身体是死是活,大概率已经死了吧,或者成了植物人,不然自己的灵魂恐怕也不会来到这里。自己会不会永远回不去了?韩靖川不愿往下深想。
还有舒乐,当时那个电闪雷鸣的场景肯定吓死他了,他胆子那么小,动不动就掉金豆子。
果然自己和舒乐就是不对付,要不也不会那么巧俩人刚一挨上就被雷劈了,还把自己劈到了这个奇怪的朝代。韩靖川在胡思乱想中陷入了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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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柳村东头
舒家院子内传出争吵声,声音越来越大,邻居纷纷探头往这家院子里瞧。
“我都说了别医了,你听郎中说了没,至少要五两银子才能治好,咱家哪有这个钱?爹娘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早两年把他嫁出去不就没这么多事了!”
“你小声点!”一个年轻汉子的声音骤然响起,“那你说都被抬回来了,还能把人扔出去不成?爹娘也没说一定花这个钱,你急什么!”
“总之要是爹娘打算动公中银子,你必须拦着!不然你想想大宝将来咋办,我还想送大宝去学堂呢。”女子愤愤地说。
“我心里有数。”汉子抹了把脸,转身去了灶房旁的杂物间。
杂物间内,一对中年男女站在一张破旧的木板床前,低头看着床上双眼紧闭、脸色惨白、头上缠着渗血白布条的少年,不约而同叹了口气。
“要不算了吧,乐哥儿命不好。”男人摇了摇头,“韩家那边不行就把聘礼退了。”
“我晓得,当家的,公中银子不多,拿来给乐哥儿医治的话有年他们肯定不高兴。我只是,只是……”女人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又说道,“当初韩家给了三两半做聘礼,要是退回去也不是个小数,而且乐哥儿好歹也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啊。”
男人不说话。
“爹、娘,不是我和娘子狠心,实在是咱家……”在门口听了半天的年轻汉子忍不住推门而入,然话还没说完,就被匆匆跑来的人打断。
“爹娘,我和相公攒了些银子,乐哥儿我们出钱治行吗?”一个清瘦的哥儿哀求地看着中年男女。
“弟夫郎,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年轻汉子,也就是躺在床上的少年的大哥——舒有年不悦地插话。
先不说二弟他们居然也有私房钱,而且看起来还不少,就说他们愿意给三弟出钱医治,那自己要不要出?不出的话传出去村里人得怎么想他。
“大哥。”清瘦哥儿自觉嘴笨,紧张得快把衣角攥破。
女人听了这话却心动了,要是不用自己出钱就能治好乐哥儿那自然是好的,毕竟韩家还等着人嫁过去,不然就这么对乐哥儿不管不顾,韩家那边不好交代,万一影响他们老舒家的名声咋办,将来大宝还要念书,当大官呢,再者自己的孩子能救肯定还是想救。
“水哥儿,你有多少银子?”女人轻声问道。
“600多文,娘,先给乐哥儿抓副药,不够我们再去借!”陶清水一听婆婆松了口,忙不迭把布袋子想递上去。
“才这么点,够干啥。行了,弟夫郎,你既有体己钱,就自己留着,想必爹娘也不会怪你。”舒有年皱了皱眉,单说600文不算少,没看出来二弟两口子挺能攒钱啊,但是这个数离药费可差的远。
他又看向他爹娘:“您二老可要想清楚,真去借钱将来二弟他们几时能还清?还不是要动公中银子?我和娘子还要养大宝。”
舒有年语气冷硬:“您要是担心韩家,将来他们要敢来要回聘礼,我来解决。”这是打算赖账了。
卫荷花沉默半晌,点了点头,到底将来还是要跟着大儿子过的,还有大宝,他们得为孙子着想。舒家又不是什么富裕户,治不起就是乐哥儿的命,韩家要是真来要银子再想辙吧。
“娘!”陶清水悲泣出声,5两银子而已,公中不可能没有,今天要是舒大宝躺在那,公婆就算借遍全村也不会放弃。他泪流满面地又看向公公舒广全,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舒广全正要开口,一道尖锐的女子声音响起:“弟夫郎,你安的什么心?非要把咱们舒家的银子都拿来给三弟医治,再全家背债你就满意了是吧?”
陶清水嘶哑道:“大嫂,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乐哥儿他从小就苦,总不能现在叫他年纪轻轻还丢了性命。”陶清水说不下去了。
“你!”女子还待继续叫嚷,只听床上传来一声低喃:“呜,好吵。”
众人愣住,齐齐看向木板床。
只见少年双睫微颤,似醒未醒,还未睁眼,眼角流下了一滴眼泪,“好痛啊,韩靖川。”
最后三个字近乎气音,无人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