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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两人坐着马车去了牌楼大街。
相比于上元节,京城中秋时的活动并不多,街上游人零星,多数都在家中团聚赏月。
温幼槐有些失望,她原想着和三姐出来好好玩一趟。
温容书看她不言语,便起了个话头:“......方才光说我自己的事了,都忘了问你——你近来可还好?”
温幼槐听到这个问题愣了一瞬,因为许久没人这样问她。往往有人这样问,也是为了引出后面的话,三姐却不是这样。
她认真地看着自己,是真的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温幼槐便仔细想了想。
何府的事虽心有余悸,但眼下何府倒了,宋翰之留在她身边的护卫寸步不离,她又开始培养自己的人手,倒也没什么可顾忌的了。
而宋翰之如今代管验封司员外郎的公务,在部衙的待遇一日比一日好起来,面上亦是说不出的神采飞扬,她每日看着也十分开心,婆母也因此许久没说孩子的事。
最让她惦记的置宅子一事也同宋翰之达成初步统一,即便眼下银子被借走,但三姐定会尽快还她,再者她还在继续抄书。
这般想着,却不禁想到前日从主家大人那里收到的一册字帖,那可是唐代颜鲁公的真迹!但主家大人只说很欣赏她的字,将这个送给了她。
被人肯定的感觉是前所未有的兴奋,她为此开心了好几天。
推拒二姐的利用,没有婆母明里暗里的催生,夫君的仕途步步登高,两人在床笫上的时间越来越长,而她自己也有了一些小成就......似乎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刻了。
只唯有一件遗憾的,倘若能有个孩子就好了。这却也不是短时间就能实现的事。
温幼槐微微一笑,眼底都是对现在生活的满意,回道:“我这些日子是很好的。”
温容书看她不像有所隐瞒的样子,笑道:“你好就好。”
两人又坐在一起说些悄悄话。
马车一进西牌楼,周围的声音顿时热闹起来,温幼槐方才那点失望顿时一扫而空,撩起帘子往外看。
远处的河边围了一群人影,河上飘着连片的莲花灯,似是被绳子串了起来,自上而下看去正是一个圆月的模样,灯寄愿思,月照原来这便是莲灯映月。
又有一个穿了白绒兔皮模样的人,在岸边设了屏风桌案,向众人散去灵药,旁边的桂花树结了彩灯,灯数千光照,玉兔捣仙药。想来这便是玉兔捣药了。
温幼槐只觉新鲜极了,拉着温容书下了车,两人跃跃欲试,先将前头的景致都看了一遍,又去果子市上买了诸多梨枣石榴一类的。温幼槐心里说不出的开心。
她才明白过来,原来她并不是不喜欢热闹,只是不喜欢和不熟悉的人一起热闹。
两人沿着桥一直走到河对面。
这条街宽阔平坦,道路两侧酒楼众多,这会儿也都灯火通明,歌宴喧闹,远远地似还能听到文人骚客吟诗作对的靡靡醉音。
时辰已经不早了,温幼槐打算往回走。
不知是哪个朝廷要员在酒宴中,顺德楼前都被戒严,十几名侍卫持刀林立着,没人敢去靠近。
温幼槐被这阵势吓得心惊,和温容书手挽着手往街外走,听到温容书悄悄感叹,不由抬头略略往上一瞥。
这一瞥却是站住了,一时间周围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高楼之上华灯辉煌,正有一人凭栏而立,周遭都由人簇拥着,俊朗的侧脸被照得分明。
他身着檀色云锦缂丝氅衣,面上淡笑,周身却是位居高位的漠然。
温幼槐又看了一眼,她觉得自己应当是看错了。
可是那人的容貌实在出类拔萃,即便是远远地这么看一眼她也不会认错。
他怎么会在这里?
不、不,他怎么......他不是个铁匠吗?
温幼槐慌了,她觉得楼上那人似乎已经敏锐地感受到她的目光,她不由得想要收回视线,可错乱中却捕捉到令她彻底魂飞胆丧的一幕——
无人问津的墙柱角落,夫君宋翰之正端着酒,小心翼翼地护着酒盏,躬身似是要向前走去,目光一动不动地仰视着中心那人。
温幼槐的脸色登时白了,当下说不出话,她希望自己是看错了,希望自己是在梦里,但是三姐的一句话让她蓦地回过神,“那不是五妹夫么?咦......我怎么记得他原先并不喝酒?”
温幼槐仿若冷水浇头,当下一个激灵,握住温容书的手下意识拉着她往回走。
“你手怎的这么冷?”温容书转头看她不禁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脸色突然这么苍白!”
温幼槐仍旧说不出话,她浑身都在发抖,牵着温容书的手只是往回走。
只是还没等她走几步,便从那楼中出来一道身影将她拦住,却是平安。
道:“少夫人,爷就在楼上,叫您进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