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他一讲,她反倒觉得有些增进。只是这犯困的毛病实在很难改正。
于是她今日特地把东西搬了出来,在院里的石桌上看账簿。
就这么昏头昏脑地看着,周嬷嬷却来了,传婆母的话来,让她今日便去何府一趟。
“礼已经备好了,温家二姑娘也在马车上等着,少夫人换件衣裳就快些去吧,就穿前儿送来布料裁好的裙衫,莫要失了体面。”
温幼槐自然十分震惊,二姐何时竟找到婆母跟前了?
按婆母的性子,应是见也不会见她才是啊!
周嬷嬷见她没动作,人精似的一眼便看出是怎么回事,笑一声道:“夫人说了,公子原先同何府三少爷交好,没见得近几年就不来往了,原先我们两家年节也时常拜见的,只是自打大房奶奶因病故去了,夫人忙于生意才很少去何府了,只是却也不能因为这个就断了往来。”
“您如今嫁入宋府,也该常去拜访何老夫人。整日里在府里闷着,不如多出去走走——您说呢?”
温幼槐才听出嬷嬷的言外之意,婆母这是不想和何府的关系当真断了,二姐的事却是恰好给了她们上门的机会。求人办事,总要送些厚礼过去,如此名正言顺,却也能两全其美。
再者,婆母一向嫌她不爱交际,二姐的事摆在前头,她却是不得不去了。
温幼槐心中有些说不出的膈应,却不能让周嬷嬷就这么等着她。
“辛苦嬷嬷来这一趟,我收拾收拾便去。”
说罢,周嬷嬷才走了。
温幼槐很快换了件雪青色织金妆花缎立领长衫,红鸢在一旁忍不住嘟囔:“这二奶奶平日一杆子打不出个闷屁,这会儿倒是会直接寻到夫人跟前,分明鬼精鬼精的。”
温幼槐心里正难受呢,听到这话却也噗嗤一笑:“等会儿在二姐姐面前可别这么说。”
红鸢摇摇头,瘪了瘪嘴道:“奴婢也就在您跟前说说罢了......只是您也不能大意了,这二奶奶虽说是您亲姐姐,但虎毒还食子呢,她既有这么多小心思,您也得提防着点。”
温幼槐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人家是虎毒尚不食子,怎么到你嘴里就变了样了!”
“您!我这跟您说正事呢——”
“知道了,知道了,不打趣你罢。”
温幼槐笑着走出门,心里却想着红鸢说的话。
温止言这人的确如红鸢所说,看着温良寡言,实则小心思很多。
只是凭她的算计,怕是想不到这么奏效的法子,约莫是二姐夫在背后指点。
想到这里,温幼槐心中便有些不自在。
她是五个姐妹中唯一高嫁的,是以平日里总帮扶着她们,当中对二姐的付出尤其多。
远的且不说了,年前二姐姐跟前的文哥儿到了开蒙的年纪,她听父亲的话帮忙寻了个先生,前三个月的束脩还是从她这里出的,却连一声道谢都没见着。
幼时母亲偏心温止言,她习惯了忍让,姐妹间也很少计较,却忽略了这人的本性。直到嫁到宋府后,她才真正感受到二姐姐身上的缺点。
眼下见了她也是不吭声,坐在车厢当中捧着茶盏,当真就如红鸢所说——一杆子打不出个闷屁。
温止言面圆眉细,眸子杏核似的,平时不怎么爱说话,坐在那里只让人觉得她谨厚良淳,温幼槐从前便是被这副样子蒙骗。
马车缓缓动了起来,温幼槐看着温止言开了口,她也不会兜圈子,直截了当道:“二姐姐原觉得我不能帮你,才找到宋家人跟前。你也没想错,这事你若是先说与我听,我定会直接推拒——”
“但你也别想得太好,婆母的性子你是了解的,今日能帮你,明日也能和你断绝来往,宋家和温家究竟是谁更需要这个姻亲关系,我不说你也知道。”
她在姐姐和父母面前一向是很恭敬的,今日却言辞犀利,温止言脸上有些挂不住,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辩解,毕竟她说的没什么错,宋府夫人的性子强势,万一真惹了她不喜,那温府平日里受的恩惠就真没有了。
温幼槐又道:“母亲身子不好,每月一应药补开支都是我这里派人送过去,这个你应当知道。若是我这里出得少了,那二姐姐便要多出些——”
“不过这是二姐姐本就应该做的,想来也不需要我提醒。”
温止言脸色一变,终于有些坐不住了,这话却是用银钱威胁她了。
父亲俸禄微薄,母亲病了已有小半年,三个妹妹孝顺母亲,每月都要送些银钱药材来接济,温幼槐自然是给的最多的。
当中往往有所剩余,母亲都用在了府中的花销上,倘若断了这钱,府中怕是不好过的。
而温止言自己则是留在家中的,夫君入赘温家,如今孩子也随了温姓,自然要扛起温府的大梁,只她眼下还没这个能力。是以这笔钱万万不能断。
温止言这才慢吞吞道:“此番请五妹妹帮忙,这事若能成,日后便不会再麻烦你了。”
温幼槐心道二姐分明知道她介意什么,却偏偏还是去找了宋翰之和婆母,这不就是压根没把她放心上?
“成不成的是另一回事,二姐姐也不必拿这话要挟我,一码归一码。”温幼槐面色愈发冷了。
温止言瞥她一眼,轻嗯了一声,心里觉得奇怪。
她这个五妹妹向来最听话,自小也是话不多,对几个姐姐很是恭敬,如今却是怎么了?
她不由想到宋府,心道怕不是嫁了个好人家便变了性子,整日养尊处优连道德礼仪都忘了。
说起来这婚事不过是她抢过去的罢了,猖狂什么?现在还不是半个子儿都生不出来!
温止言暗自咬牙,心里虽气,却也知道今日不宜横生枝节,索性闭上眼装睡去了。
她心底是有思量的,今日虽说是去拜见何府老夫人,但她若是能借此机会结识何三少夫人,日后说不准能常和何府来往。
何三少爷却没什么要紧,何大人却是在吏部验封司做主官的,是在傅二爷手底下做事!
傅伯山什么样的人物?她自是不敢有什么想法的。她只期望着倘若能和何府攀上关系,自家夫君能有机会在何大人跟前混个脸熟,如此仕途说不定也能平步青云......
这般想着,何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