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翰之一向是很疼惜她的,尽管她在府上并不用操心什么事,他还是担心她会受苦受累。
温幼槐听到这话,不自觉捏紧手心,摇了摇头:“我没什么好辛苦的,倒是你,赶了几日的路还要去趟府上,却也不必那么着急的。”
宋翰之发觉她生分了,心里觉得他不在府上时她应当是很艰难的,可她不愿说,他便不问,总归他如今回来了,有什么事都能替她分担些。
他将温幼槐抱入怀中,轻轻抚摸她的发:“走时答应了父亲要替他寻那副字,我早些去给了他老人家,也能让他早些高兴。”
“他定又拉着你说了好些话,你这般替他想,却还免不了听他抱怨,下次你还是不要去了吧。”
温幼槐了解自己父亲的性子,他自觉举世皆浊,只他一人高风亮节,是以在国子监中特立独行,倒真活成了个老学究的样子。
偏宋翰之对了他的脾性,宋翰之为人清正,亦对官场中的污腐横流不屑一顾,父亲每每见到他都要拉着他泄愤一顿才罢。
可宋翰之却不介意,笑了笑:“我却也喜欢同父亲说话,你操心这些做什么?”说着从怀中捧起她的脸,“你瞧瞧,整日里想东想西,这气色瞧着都不好了。”
温幼槐下意识避开他的视线,他却目光灼灼,好像看不够似的。
温幼槐心底几乎要被内疚吞噬,他分明对她是这么好的。
宋翰之不知她的心思,只当她是不想让自己插手,便道:“你既已嫁给了我,温府的事便也是我的事,日后能推给我的你便推给我,他们寻你没什么顾忌,在我这里却是要谨慎些的。”
温幼槐垂着双眸,任由宋翰之抚摸她的脸颊。
半晌,宋翰之又想起件事。
“说起来,今日二姐还说起二姐夫想调回京城的事,我已推拒了她,她若还在你面前提起,你便让她来找我罢了。”
温幼槐顿时回过神,心中不禁疑惑。
二姐夫在大兴县学做教谕也好些年了,怎么好好地又动起回京城的心思了?
宋翰之解释道:“你可曾记得何府三少爷承哥儿?”
温幼槐温吞地点了点头:“自然是记得的。”
何府三少原先同宋翰之关系很好,成亲那日温幼槐还曾见过他,只是去年他考中了进士后,宋翰之便很少同他来往了,温幼槐不知他提起这人做什么。
宋翰之走到桌前拿起茶盏,缓缓啜一口:“......承哥儿今年被调去都察院做了监察御史,如今正在顺天府提督府学,三月前才刚走马上任——你猜这消息我是从何得知的?”
温幼槐立刻明白了,却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一向榆木疙瘩似的二姐怎么会有这样的心思?
宋翰之的确曾同何府三少爷交好,可她怎能想到利用这层关系将二姐夫调回京城?
宋翰之自然瞧不起她这样做,脸上流露出不忿:“我就说怎么好端端地跟我说起这事,我一个户部照磨,哪里能插手顺天府学的调令?”
他放下茶盏冷笑一声,“还是二姐心思通达,只是我不如她,为官多年还只是个芝麻小官,实在人微言轻,帮不了她罢了。”
温幼槐心底也不由有些膈应,她没想到二姐会直接找到宋翰之,她应知道宋翰之最厌恶此等行径。
原先她有什么事都是寻到自己跟前,这次却找上了宋翰之,约莫是二姐夫在背后想的法子。
“你又多想了。”宋翰之见她这副模样,又走到她跟前牵起她的手,“这些事你日后不要操心,你如今是宋家的人,岂能任由他们使唤你?”
“可......”
“我知道你的意思,再怎么样也是你的娘家,该帮扶的我都会尽力去做,你只别想了,每日劳心劳力,还要从外头接活计赚银钱,我瞧着都心疼。”
温幼槐想说的并非这个,她是在担心依二姐的性子,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就能推辞。
可从这话里却能听出来,宋翰之虽平日不提她的事,却都看在眼里,连她私下攒银钱的事都知晓。
温幼槐心底乱糟糟的,心不在焉地解释道:“我只是不想用府上的银钱......”
她的确不想用府上的银钱去接济温府,实则府上给的月钱不算少,她每月用罢还能攒下些,可她就是不愿意用这些钱去接济自己娘家。宋府给的恩惠已经够多了。如此,她时常接些写字抄书的活计,也能定月给母亲送去些银钱。
除此之外,她攒钱还另有个原因,只是这些话从没对宋翰之说过。
眼下却不想同宋翰之说这些,宋翰之却仿佛有说不完的话,摩挲着她的手,又道:“这次这么着急赶回来,也是有个好消息要说与你听。”
温幼槐不解地看向他。
宋翰之眼底藏着欣喜:“此次我去河南帮周大人打理赈灾账簿,周大人话里话外暗示我要提拔我,倘若没什么差错的话,约莫我很快就要坐上主事的位子了。”
“真的?”
宋翰之是没有参加科考的,因祖上功绩得了荫官做,这么多年在户部一直默默无闻,他却也不屑做些人情往来,是以一直在照磨所做些案牍工作,比其同辈的官职自是有差距的。
如今宋翰之终于凭借自己的努力得人赏识,这意义对他来说自然非同一般。
宋翰之只是宠溺地看着她:“我的俸禄一向是交到府上的,日后涨了些,却能留一半在你跟前了。你要是想攒银钱,这般却也能多攒些。”
温幼槐眼角不禁濡湿,他要升官却不见为自己欣喜,反倒是觉得这事会让自己开心,所以才第一时间赶到她身边。
“怎么哭了?”宋翰之将她抱到怀里,声音越发柔和下来,“我的傻阿槐......”
温幼槐伸手回抱住他,眼泪如溃堤般流了下来。
宋翰之将下巴轻轻搁在她头顶,缓缓摩擦着,“阿槐,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喃喃细语足以慰藉迷失的心灵,温幼槐只是紧紧地贴在他怀中,内心终于久违地安定下来。
昨晚那样的糊涂事她再也不会做了。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