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筠,这些年你……”
她刚想开口,却被晏澄洲打断:“你身上还有伤,我送你回去吧。”
他眼神淡漠阴翳,“那些人,为何杀你?”
秦淮月摇头:“他们要杀的不是我,是永安公主。”
她望了望天边正徐徐西坠的太阳,又接着道:“唔,你送我回驿馆吧,我是公主的陪嫁宫人……婳婳,呃,永安公主,她一向很粘我,我不在,她一个人又要哭了。”
晏澄洲点点头,弯下腰,将秦淮月打横抱起,稳步向宫城的方向走去。
秦淮月跑得不远,晏澄洲速度又快,不消半个时辰,两人便到了驿馆。
这里刚刚才经历过一场刺杀。驿馆四周巡逻的守卫明显增加了不少,巡防愈发周密,将整个驿馆包围得密不透风。
秦淮月下意识看向晏澄洲:“这里戒严,我自己进去便好,你快走吧。”
晏澄洲道:“不必。”
他将秦淮月放了下来,一手扯下腰间的牙牌,牵着她径直向驿馆走去。
秦淮月忍不住去看那令牌上的字,可四周光线太过昏暗,晏澄洲的动作又快。那刻着花纹的牙牌在她面前一晃而过,便被他紧紧攥在了手里。
守在驿馆门口的士兵见晏澄洲来了,不等他出示令牌,便忙不迭向他躬身行礼:
“晏大人。”
晏澄洲颔首,眼神淡淡落在秦淮月身上,“这是永安公主的侍女,伤得不轻。”
“今日,公主在城外遇刺,负责护送公主进京的是谁?这一处的巡防又是谁在管?”
两个士兵面面相觑。
“哎呀!大人!哪阵风把您吹来了?”
樊锡被两个士兵搀扶着,左肩缠着厚厚一层纱布,脸上犹有血污,脚下一深一浅,腆笑着向晏澄洲唱了个喏。
晏澄洲平视着他:“樊将军。”
樊锡嘿嘿一笑:“晏大人,这个时辰,您怎么有闲心到驿馆来了?”
“将军怎么弄得如此狼狈?”
樊锡掌着腹,咧嘴一笑,“遇上几个拦路的杂碎,一时大意了,叫那帮贼人给削了一刀……”
晏澄洲负手而立,清湛的眸中噙着冷意:“堂堂五官中郎将,叫几个无名宵小给暗算了。樊锡,看来大司马大将军还真是高看了你。”
“永安公主奉南帝之命,和亲大雍,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遇刺。要是被有心人抓住机会,暗中在其间挑拨两国关系……你说,樊锡,你该不该罚?”
他冷峻的声音里隐隐透着威压,震得樊锡脊背发麻。他额间沁出冷汗,“下官失职!还请……还请大人责罚!”
“上京不养无用之人,没有下次。”
“公主入宫后,你便自己去廷尉处领罚吧。”
晏澄洲淡淡道。
樊锡汗颜,向他躬身:“末将……谨遵大人教诲。”
晏澄洲睨了他一眼,没有作声。
秦淮月眼含担忧地上前:“樊将军,殿下她怎么样了?”
樊锡挠了挠头:“秦姑娘放心,永安殿下她没事。那些贼人叫你引开大半,剩下的都是些不足为惧的虾兵蟹将。殿下躲在车里,只是受了些惊吓,现在已经歇下了。”
秦淮月这才放心。
“阿月,阿月!”
江婳哭得梨花带雨,如同一只小雀,扑棱棱地从驿馆中飞了出来,哭着一头扎进秦淮月怀里。
“呜呜呜呜……阿月,你跑哪里去了?我以为你要不要我了……你,你这混蛋……”
秦淮月连忙给樊锡递了个眼色。
樊锡会意,退了下去。
江婳显然吓得不轻,埋在她怀里不停地啼哭。脸上的妆都哭花了,留下一道一道的红痕。她头发胡乱地散着,钗环歪七扭八地插在发间,看上去有些滑稽。
秦淮月轻轻在她额头上戳了一下,“殿下又骂奴婢了。”
江婳恨恨道:“你答应我的,你说话不算数。”
秦淮月哧笑出声,“好了,殿下,奴婢没事,奴婢这不是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嘛。”
江婳拉着她,目光在她身上来回逡巡。
秦淮月的脸上、脚上又添了几道新伤,伤口处破了皮,雪白的肌肤上,几道鲜红的血痕格外明显。
小公主的眼睛红了,她踮起脚来,轻轻往她脸上呵了两口气,嗓音甜糯:“阿月,你疼不疼?”
秦淮月柔声道:“不疼的。”
“骗人,怎么可能不疼……”江婳小心翼翼地用手指着那伤口,“我小时候,有一次贪玩,从父皇宫里的柳树上摔了下来,手上磕破了好大一块皮,可疼了。”
她抬手,水葱般的手指刮了刮秦淮月的眼睑:“你是不是哭了?”
秦淮月欲盖弥彰地揩了揩泪,“没有。”
江婳撇撇嘴,“还嘴硬。”
眼圈红成那样,她又不是瞎子。
“啊,对了阿月,你是怎么回来的?那些黑衣人又是从哪里来的,为何要杀我们?”
秦淮月不禁向身后看去。
樊锡被两个士兵搀扶着,立在不远处。驿馆外的宫道上,走过一队举着火把的士兵。
残阳如血,落霞似霰。
江婳凑了过来,“阿月,你在找谁?”
秦淮月笑了笑。
“啊……是我的一位故人。”
方才他说,上京城里不养无用之人。
那他晏澄洲,在北雍担的,又是个什么角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