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别着急,坐下坐下。”赵玉唯掌握了主导权,待惠子逢坐下,盯着那幅画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你说有另外一幅一模一样的画,我信。因为我见过那幅画,我的师父也画过。想来很是奇怪,我年轻时候认识了一个女孩子,师父无论如何也不同意我和她有任何来往,后来我看见师父在房间里偷偷画她,可是一直没有填上五官……”
“您的师父该不会是……”话说到这份上,明严很难不往那方面去想。
“我不担心你们会出去造谣,所以才把情况如实告诉你们。不管真的假的,你们自己去琢磨好了。我累了。”赵玉唯望着远处的湖面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这幅画的作者是我师父的父亲的同事,他们当时在一个乡镇上当老师,带着学生们上山去避难。”
惠子逢听到“避难”这个词,不能理解如何与这幅画联系起来。
赵玉唯看出他的疑惑,解释道,“确实是避难,没错,当时马上要打仗了。他们虽然早已听多了有关战争的残忍,但那还是第一次亲身经历,所以仍然天真烂漫。尽管提前做了准备,但是他们却是第一批遇难的人,无一存活。”
“这个绿衣服的女孩子也丧命了?”惠子逢难以置信。一个死去的人,仅仅在这世上存活了十多年的人,怎么有可能留下那么多关于她的信息?惠子逢的脑袋一阵疼痛,他想,应该是自己思绪混乱了,潜意识里要凭空捏造一个无处不在的人出来好增加故事的神秘性。
““听师父讲,当时只找到了她的衣服和一些随身物品,一直没能找到她的尸身。留在山下有幸存活的那位同事收养了我父亲,偶然一天从街上回来把自己关进房间,灯亮了一整夜。根据我师父所说,他的养父并不擅长油墨工笔,但第二天的的确确是作出了几幅画,其中一幅就是这样的,还有几张废掉的图,是因为那个人没有脸。”
“那老师这幅没有画脸是为什么?”
赵玉唯叹了口气,“不瞒你说,不知道是我精神恍惚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越是回忆越想不起来了。之前保存过的一些重要物件现在也找不到了。我这个人明明很细致的,想要留下来的东西都分门别类放得好好的,但是那些东西就是找不到了。”
“我记得之前看过的那幅画是怎样画的,老师是否愿意让我试一试?”
赵玉唯欣然允诺,过于恭敬的让了位置,俯身专注于画上,极其期待。明延也是一脸的欣喜,终于有机会看这位天才显露一手,这可是不可多得的机会。
惠子逢提起画笔,胸有成竹,下笔之时却停顿了。笔锋转而下移,往那丛山茶花上多添了几笔。
“这就完了?”明严很不满意。要是做不来刚刚耍什么威风呢?害人白白期待一场。
“对不起,我画不来。”
“不错不错。”赵玉唯表示满意,“这里是应该多添几笔的。你是不是也见过相似的女学生?”
“那倒没有。”惠子逢不愿多说自己的感觉。“我之前见过这幅画的原作者的儿子。”
“啊?在哪里?那是我师父找了大半辈子的亲人啊!因为他养父自那之后精神日益恍惚,身体也每况愈下,所以打算远离是非之地,离家赚钱,可是后来慢慢没有失去了联系,再也没回来。”赵玉唯听到这消息简直如获珍宝,急忙追问那人下落,等惠子逢给了他地址和一张照片,兴奋的情绪才缓缓平静下来,回归正题。
“现在这幅画的原作正挂在明严你的店里。”惠子逢说。
“这幅画意义如此重大的话,我现在就打电话叫人给您送来。”明严仍然没能想起那幅画在什么位置。
“当时我要买,那位先生说什么都不卖,明严你是怎么把它拿回来的?”惠子逢问。
明严被为难住了,实在想不起来。
惠子逢最后提醒说,“那位先生年近百岁,精神矍铄,一头银白色的头发和长胡子,应该令人印象深刻。”
“啊!”明严想起了什么,“我知道了,我想起来了,确实是令人印象深刻的一位老爷爷。我当时还和他合照了,你们看,是不是这位?”
明严翻出照片来,惠子逢表示肯定,赵玉唯并不认识,只是看着,请明严把照片发给他。他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师父。谁能想到这两兄弟在二十几岁时分别,六十年后还有机会相见。
“他是自己找上门来的,没想到我这家店的名声能传到那么远的地方。老先生千里迢迢来到此地,肯定吃了不少苦。他和我说,他是一个人找过来的。因为他的店和画作无人继承,只能找个地方存下来。我也很惊奇呢,相比于当地的美术馆之类,老先生竟然选择相信我。不过,现在那些画有了更好的去处,对吧,赵老师?”
“多谢你。”赵玉唯说。原本是替这两个学生解惑答疑的,没想到却是收到了他们的好消息。赵玉唯兴奋不已,“师父他老人家一定会高兴的。”
“那么,老师……”惠子逢不得不提醒对方今天拜访的最初目的,“之前向您请教的那首诗,‘云生殿上拜鹊桥,朝来阁前谁家夫。鹿骑山神慧不及卿,狮吼弄情棺未藏月。’到底是什么意思?”
赵玉唯从脚下的画筒中拿出一张白纸,上面写着的四行字正是惠子逢所说的这四句诗,不过用的都是现代简体字。其中的故事即将缓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