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会宾园”出来后,胡照庭一直心神不宁,不过短短一阵时间,竟然就得知了这般骇人的消息。
“林溪山”原来是“薛澈”。
他们大费周章的事情,竟然是谋反。那么那块白色的玉坠,难道就是调兵的信物?
照庭想起自己亲手将那块玉坠交换给他的情景,手指止不住地颤抖。
他如今已经入了胡家的族谱,是胡家的人,若是事情败露,就会导致整个胡家同他一起灰飞烟灭。
原来她一直担忧的事情,真的会发生。
她脑海里又浮现起《秋声词》里的那首诗,他为何会因为那句诗这般不快?当真是因为他父亲抛弃了他和他的生母么?
可那句诗,分明是在诉说忠情,而那位驸马最后也投井殉情。这其中,或许另有隐情。
当务之急,她要先知道,这位薛驸马和曜仪公主之间,到底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内幕。
“裁云,你去将小李儿小声遣过来,莫让旁人知晓了。”胡照庭凑到裁云耳旁,尽量压低了声音。
裁云很快听令,朝“会宾园”的掌柜借了一匹快马,消失在人海之中。
照庭这边又吩咐了正典一声,命他将胡府马车上的名牌取下,确保外人看不出这是谁家的马车。
莫约等了一个时辰,小李儿骑着刚才被裁云借走的那匹马,视线落在街角的马车上。
即使已经卸下名牌,他也知道那是胡府的马车。
“大娘子,”他赶忙下马,将那匹马草草拴在一旁的木柱上,又转身看向胡照庭:“裁云姐姐替我留在胡府看着林郎,您现下可有要事吩咐?”
照庭掀开马车的幕帘:“你可知道当年与皇家联姻的那户薛家?”
小李儿愣了一瞬,随即低着声音:“是那位名作‘薛绪’的先驸马?”
“正是。”
“这……据说那位先驸马投井后,整个薛家因‘失礼’开罪了皇家,如今好像已经不在长安了。大娘子怎的突然问了此事?”
照庭不打算将原有告诉他:“此事我自有原由,你去打探一下,那户薛家如今身在何处,家中是何情形。”
“是。”他很快点头,又想到什么:“大娘子,您最近吩咐我看管林郎君,他将您要求的两本书目都背下了。”
“是么?”她并不想听有关于“林溪山”的事:“你如今要去查薛家的事,暂且将此事搁了吧,他那边我再吩咐旁人,你就专心打探薛家的事,此事过后好处少不了你的。”
“小人遵命。”小李儿朝她郑重地施了一礼,心头暗下决心,一定要将此事做得服服帖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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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胡宅,林溪山依旧无趣地盯着书格上的书册,十分嫌弃地将那本《秋声词》抽出来。
“闲城月下几时回?江月湖畔等归人。”
他轻声念出这句诗句,眸子里的暗色愈发地明显。
也正是这个时候,松青从一扇格窗翻入室内,手中还拿着一封短笺。
“郎君,请过目。”松青将那封短笺递到他面前。
他撂开手上的《秋声词》,很快去接。
展开一看,仅有三个字——
永兴坊。
他心里顿时了然,将短笺收进衣袖后给松青使了个眼色。
松青自觉走到他身旁:“郎君请讲。”
林溪山指了指门外的一个人影,用气音说:“裁云守在门外,你替我留在此处,莫叫人发现了。”
“是。”松青顿时猜出他的意图:他打算出府一趟。
林溪山觉着有些不保险,又命松青与他互换一身行头,这才蹑手蹑脚地推开窗棂,像以前无数个夜晚里一样,从那扇窗户翻了出去。
等林溪山走后,松青捡起地上的那本《秋声词》,将它端正地摆放在矮几上,连卷起的页脚都被一一抚平。
林溪山出了胡府,驾着松青骑来的马匹,熟练地朝永兴坊驶去。
这条路线,他走了无数次,熟悉到连某个路口有哪些商贩都铭记于心。
只是今日不知怎的,他总有种说不出的烦闷,这种心情让他头一次不想回到永兴坊,也不想见到那个人。
但他没有选择,最多也仅是骑得稍微慢了些,在路上花了莫约一个多时辰才抵达公主府。
门口候立着的小厮见了他立马要进屋通传,他却摇头,转身绕了府邸半圈,从公主府后门进去了。
此时的正厅内坐着一位莫约四十的妇人,穿着一身绛紫襦裙,头上插着两支镶玉金簪,看上去端庄雍容。而她面颊带着的微笑,为她添上一丝温婉。
这便是“林溪山”的养母——曜仪公主。
“母亲,孩儿回来了。”林溪山走到她面前,朝她欠身,“今日急召,母亲可有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