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照庭接到消息的时候恰好是戌时二刻,胡宅上下灯火幽幽,四下寂静。
她捏着写满消息的短笺,心情算不上畅快。
她早该猜到的,能嫁祸胡家的祸首必定是位高权重的贵人,只是她没想到,那人竟然是太府寺寺卿——田曦复。
分明花朝节那天他还同自己说过几句话,而那位夏夫人还拉她闲话了好一阵,甚至那位只有一面之缘的田海臣,他们看上去都不是那般狠毒的人。
她又将那张短笺展开,缓缓坐在几案旁的蒲团上,尽量将思绪理得清晰一些。
“若是将整个事件细细理一道,那便是田寺卿移走了一千石粮,故意卖给徐府后更改了账簿,好让父亲发现账目问题,再引我同林溪山结亲,又用钱买回太府寺运出的一千石粮。”
“可是为何要绕这么大一圈去做这样一件看似没有意义的事呢?那林溪山呢?他又和田寺卿有什么关系?”
排除其他疑点后,只剩下这两个谜团让她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田寺卿这般煞费苦心,将粮食运走又重新运回粮仓,就说明他也不敢让上头的人发现这粮账有问题,尚且,在此事中,他也捞不着什么好处。”
“但他这般殚精竭虑也要完成此事的原因是什么?”
“不对,不是田寺卿。”胡照庭猛地从蒲团上站起来,心头生出一丝冰凉。
田寺卿要确保这一千石粮食能完好无缺地回到太府寺,就必须保证有人能介绍她去徐府买粮。
可他怎么确保一定会有人充当中间的介绍人呢?除非他和那个介绍人相识。
这么说来,田寺卿和林溪山认识!
胡照庭看着窗棂外的翠竹,第一次觉得有些幽暗可怖。
田寺卿若是和林溪山认识,那么此事的重点就不在田寺卿陷害胡家一事上了。
重点是林溪山为何会和田寺卿认识,又为何一定要同她成亲?
她重重地吸了一口气,脑子里生出一个更加难以置信的想法,她在猜,不是林溪山的“林溪山”是不是才是真正的背后推手?
“裁云!”她转身朝门外唤了一声,语气有些焦急。
裁云匆匆进门,朝她欠身,示意她吩咐。
“你去将我前几日放玉坠的那个匣子找出来。”她收起心头的不安,一瞬间就做出了决定。
裁云立即将那个匣子取出来,递到她手边。
她开了锁就将那块白玉玉坠攥在手里,朝着林溪山的居所走去。
此时的林溪山并未休寝,他手上拿着一本《礼记》,神情烦闷。
先前背了《论语》,如今又来了本《礼记》,阿庭折腾他的功夫还真是独特。
他本觉着背点东西也没什么难的,可连着好几个夜里都有小李儿在一旁监督他背诵,他实在是觉得胸闷气短。
此时他已经没了耐心,将书本随手扔在矮几上,等着小李儿又来催促他读书。
可这次还没等到小李儿开口,那扇许久未开的大门便突然打开了。
他有些好奇地朝门口看去,只见照庭那张秀丽脱俗的脸颊。他已经好些天没与她见面了。
“我将这玉坠还给你。”照庭走近室内,对他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林溪山坐在圈椅上,觉着有些诧异,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么?
不对,阿庭这般聪明,肯定是带着条件来的。
他用手撑着脸颊,等着她再次开口。
果然,她并未等他作声便又说了一句:“我知道你与田寺卿相识,你手头定然有他的把柄罢?”
他额角一跳,缓了一瞬间才回答:“阿庭把我想得太有能耐了罢,我哪有机会认识这般位高权重的太府寺卿呢?”
她并不回应他的话,只是继续说着:“你的事我并不想再追究,我可以将这玉坠现在就还给你,但你必须将不利于田寺卿的证据交给我。”
把柄?证据?她自然不能肯定林溪山手里头有没有这些东西。但若他真是幕后之人,能驱使田寺卿冒着这般巨大的风险,必定手里头掌握一些见不得人的消息。
这个消息对她来说不重要,她并不期望她能以这个消息来向田寺卿报仇,她只想通过这个消息挖出更多有用的消息,届时她才能权衡出更合适的下一步。
林溪山听了她的话沉默下来,脑中正在思考此事的可行之处。此刻他没有理由再装作此事与自己不相干了,她什么都知道了,不是么?
“阿庭,你真的很聪慧,”他朝她抿嘴笑了一下,“可是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
不该知道?那就是说他手里真的有证据。很好,这一点正好顺着她的计划,只要得到了他手里的证据,她才有去拜谒田寺卿的底气。
“我该不该知道与你无关,但我现在明确地知道,这块玉坠对你来说,极其重要。”她将手掌摊开,那块精致的玉坠就这么躺在她的掌心,烛火映在上面,反射出柔和的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