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母亲告诉我,要好生待你,于是我下定决心,要同你认真过日子!就算我对你没有真正的感情,那又怎样?相敬如宾不也很好?可是你骗了我,你一直都骗我!”
“你知道么?就在今早,胡家的正厅里,我母亲还让我带上你离开胡家,为的就是避祸,可是你呢?你究竟是谁?徐府又怎么会恰好多出来一千石的粮?你为何会将徐伯介绍给我?你敢说这些与你全然没有关系么?”
“你方才还想骗我?你配么?你配站在这里么?”
她说到此处有些自嘲地弯了弯嘴唇,眼里瞬间暗淡下来,旋即伸手扯下发间的步摇,没有任何犹豫地刺进了他的左臂。
他觉着左臂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随后一股热流涌出,在他雪白的外衫上染出一朵红梅,那红梅就如胡珺最初同林载签下婚约的那张宣纸一般,绯红、刺目。
他任由血珠下坠,在地上落下斑驳的痕迹,与此同时下坠的还有他心碎的声音。
她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推开,右手死死攥住那支步摇,尖锐的金属刺伤了她的掌心,但她却觉得没有任何痛意。
“我再问一遍,你是谁?那一千石粮与你有什么关系?”
那支步摇抵上了他心口的位置,只要她稍稍用力,就能轻易刺进他的心脏。
他面色枯萎,看着她的时候眼神空洞。
“阿庭……”他又唤了她一声,随后朝着那支步摇靠近了一寸,步摇的尖端已经刺进了他的皮肤。他还是选择沉默,他在赌,阿庭不会让他死的。
果然,她见着他胸前的衣料也开始洇出血色,几乎是一瞬间将那支步摇扔开,有些难以置信地盯着他。
“你疯了?”
他捂住左胸,眼里渐渐氤氲起一层雾气。
“对不起阿庭,我不能告诉你。”
一滴泪珠划过,那是他最后的退步。
照庭看着他脸上的泪痕,心里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
但是她这次没有心软,朝他冷冷说了一句:“赘婿文契第四条,赘婿品行失格可休夫,逐出之日不可携一物。”
他听到这话的一瞬间,瞳孔骤然收缩:“不,阿庭,你说过不会休了我的。”
她却侧过身去不再看他:“我那是说给林溪山听的,你是林溪山么?”
他仍想伸手去拉她的衣袖,她却将他的手拂开,不再去看他。
与此同时,室内传来一声闷响,那是他膝头跪地的声响。
“阿庭,我错了,你说好不会休了我,也不会不要我的……”
他仍是伸手去牵她的衣袖,眼泪止不住地滑落。
她回头看着他,眼里冷漠:“从今天起,你不许离开这间卧房,你什么时候告诉我真相,就什么时候出去,你的侍从也不许接近你,你不许同任何人讲话。”
“阿庭……我真的不能告诉你,求你了,再给我点时间好么?”
“你愿意跪就继续跪。”
她最后撂下这一句话,转头离开了这里,再也没有回头。
他仍跪在那处,让左臂与胸前的血液继续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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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照庭从卧房里出来的时候面色不佳,裁云立马迎了上去,语气担忧:“大娘子,您还好么?”
照庭只是摇头,等走远了才吩咐她:“去给徐娘子传封信罢,让她不要再插手此事了,剩下的我自己会查。”
“还有,从今日起找几个身手敏捷的侍卫,守着卧房,不许他出来一步,也不许任何人同他讲话。”
“是。”裁云听后朝她欠身,恭敬地退下。
照庭看着她离开的身影,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
她想起几个时辰前,自己匆匆赶往“桂园居”,一见到徐怡岚便问了她账簿的事。
徐怡岚本来还有些犹豫,但见着照庭面色苍白,便拉着她走到一处无人的地方,悄然拿出了徐宅的私账。
那账上和公账上的数目完全对不上,公账甚至比私账整整多出一千石粮食。
这个数字和胡家少去的数目一模一样。
“胡姐姐,这是我私下誊的账,我父亲并不知晓。”
言下之意就是不要告知他人。
照庭朝她颔首,又问了她一句:“你可知季冬这月徐府从哪儿运来的这一千石粮食?”
徐怡岚摇头:“我只猜出这一千石并非徐家的粮食,而是凭空出来的数目。而且你看这处,一千石正好对应胡宅拿来的五千贯钱……就像是有人专门引你将这粮食买了去。”
专门引她买粮的人?不是林溪山还能有谁?
“我知晓了。多谢徐娘子,此事我已经有了大致猜测。”照庭关上那本账册,将它郑重地递回给她。
徐怡岚又叮嘱了一句:“胡姐姐,我讲此事告知你,还请你暂时不要放上明面。这事情……或许会牵连上徐府。”
照庭拉住她的手,有些感动地道谢:“我本就该谢过你,这么关键的一条消息,如果不是你,我恐怕还不知道哪一年才能查出来呢。你放心,此事我定会谨慎行事。”
“好。只是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恐怕此事没有那么简单。以后若还是哪里需要帮忙的,还是可以同我说。”
“嗯,我知道了。”照庭朝她点点头,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触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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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样,她才得知那一千石的问题,只是她没想到,这一千石竟真的同林溪山有关系。
不,他已经不能叫做“林溪山”了,他根本就不是林溪山。
看着他今天的反应,相必近日发生在胡家头顶的事都有着他的一份。
只是,他宁愿刺伤自己也不愿说出的真相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