礁石后方传来窸窣声响。顾容也瞬间挡在我身前,剑指间夹着三道泛着金光的符箓。一只通体雪白的海东青破雾而出,爪上绑着的竹筒在月光下泛着青冷光泽。
"是释家的传讯符!"我惊喜地伸手,海东青温顺地落在我手臂上,随后化作点点星光消散,竹筒里蜷缩的羊皮纸上,小叔龙飞凤舞的字迹力透纸背:"星轨偏移,勿寻。若见此信,速归。"
字迹在最后几个笔画突然变得凌乱,像是书写时遭遇了突如其来的变故。更令人在意的是,羊皮纸背面用血画着个残缺的八卦图,坤位与震位被刻意圈出。
穆澄凑过来看了眼:"这是...海底城的方位标记?"他忽然从怀里掏出个防水袋,里面装着张泛黄的海图,"你们看,秦局给的这张图,标注的古代沉船位置刚好对应这两个卦位!"
殷冷玉突然按住我的肩膀,递给我一面镜子:"小然,你脖子后面..."她的指尖轻触我的皮肤,我这才注意到后颈不知何时浮现出淡蓝色的纹路,细看竟是微缩的星图。
顾容也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什么时候中的咒?"
"什么咒?"我被他突如其来的反应吓到。这时海面突然掀起巨浪,悬崖上的藤蔓如活物般垂落,在我们周围织成密不透风的牢笼。
幽深的海底传来空洞的回响,像是某种庞然大物正在苏醒。我们脚下的礁石开始震颤,裂缝中渗出荧蓝色的液体。
我迅速咬破手指,以血为墨在空中画符,金光形成的屏障暂时阻隔了液体侵蚀。
"是归墟之咒。"他声音沙哑得可怕,"中咒者会逐渐被深海同化,最后变成...像船上那些东西。"话未说完,海面突然炸开,十余条布满吸盘的触手破水而出!
殷冷玉的狙击枪喷出火舌,特制的银弹在触手上炸开腥臭的黏液。我甩出七枚铜钱,在空中组成北斗阵型:"天枢引路,破!"金光如利剑斩断两条袭来的触手。
见阵法起效后,我趁机咬破指尖,将血珠抹在罗盘中央。指针疯狂转动后突然崩裂,无数光点从罗盘中涌出,在空中组成立体的海图——正是羊皮纸上残缺八卦图对应的海域!
"海底城入口在震位!"我大喊着拽住顾容也,"但要破归墟咒需要坤位的..."话音未落,第三条触手突然从海底窜出,将我狠狠卷向深海!
咸涩的海水灌入鼻腔,黑暗中无数荧蓝光点向我聚拢。缺氧让意识开始模糊,恍惚间看到胸前玉佩发出耀眼的青光。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贴上我的后背,带着檀香气息的手臂环住我的腰。
"闭气。"顾容也的声音直接在脑海中响起。他单手结印,避水珠的屏障再次展开,将我们包裹在直径两米的气泡中。触手仍死死缠着我的腰肢,吸盘里探出的骨刺已经划破皮肤。
深海的压力让屏障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顾容也的嘴角渗出血丝,却仍坚持着将符箓按在触手上:"天地玄宗,万炁本根——破!"
金光炸裂的瞬间,我趁机抽出腿侧的陨铁匕首,狠狠刺入触手神经节。怪物吃痛松开束缚,我们借着反作用力向下沉去。借着玉佩的微光,海底的惊人景象逐渐清晰——
连绵的黑色石柱群矗立在沙床上,构成直径超过千米的环形阵列。中央祭坛上,小叔的探险队成员以跪拜姿势被冰封在透明晶体中,每个人胸口都延伸出荧蓝丝线,汇聚在祭坛上方的巨大蚌壳内。
蚌壳微微开启的缝隙里,隐约可见半块刻满符文的龟甲。我瞬间明白过来:那是传说中的河图残片!小叔他们显然是在回收文物时触发了上古禁制。
蚌壳内的河图残片突然发出嗡鸣,我们身上的咒纹随之亮起。无数荧蓝丝线从祭坛射出,像活物般朝我们缠绕而来。顾容也猛地将我推向石柱方向:"去坤位!用你的血激活..."他的声音被突然涌来的丝线吞没。
我拼命游向最近的石柱,匕首在掌心划出深深的血痕。当鲜血触碰到柱面古老的铭文时,整片海底遗迹突然震动起来。石柱依次亮起幽蓝光芒,铭文脱离石面在空中重组,赫然是《山海经》中关于归墟的记载:"渤海之东...有大壑焉,实惟无底之谷..."
祭坛上的晶体开始龟裂,探险队员们的眼珠在冰层下诡异地转动。蚌壳完全张开,露出完整的河图残片——那根本不是文物,而是某种生物化石化的心脏!随着它强有力的搏动,我的视野突然被血色浸染。
后颈的咒纹火烧般疼痛,像有把生锈的钢勺在脑沟回里剐蹭,搅起一团团黏稠的雾。记忆碎片与神经末梢缠成死结,每转动一次都扯出带着血丝的嗡鸣。那异物感在颅骨内生根发芽,枝桠刺得太阳穴突突跳动,仿佛下一秒就要顶裂天灵盖钻出来。
"小然!"殷冷玉的声音穿透海水。她和穆澄不知何时也潜了下来,手中抓着张金光闪闪的渔网。渔网罩住蚌壳的瞬间,河图残片的搏动骤然停滞。我抓住机会游向顾容也,单手结印,屈指盖在他的天灵盖处。
深海响起古老的吟唱,所有荧蓝丝线齐齐断裂,化作光点消散。蚌壳内的心脏急速枯萎,最终风化成灰。探险队员们身上的冰晶随之融化,但他们的身体却像经历了数百年时光般迅速腐朽。
小叔的防护服里飘出一卷竹简。我颤抖着展开,上面用朱砂写着:"星轨已乱,月相将盈。速毁祭坛,归墟永闭。"最后那个"闭"字几乎力透竹简,朱砂晕染如血。
海底开始剧烈震动,石柱接连倒塌。我们拖着昏迷的顾容也拼命上浮,身后的遗迹正在崩塌。当终于冲破海面的瞬间,朝阳恰好跃出地平线。东方之珠号已经沉没,只在海面留下巨大的漩涡。
殷冷玉瘫在沙滩上大口喘息:"所以...你小叔他们...?"
我望着逐渐平复的海面,握紧胸前的玉佩。顾容也的睫毛在晨光中轻轻颤动,我后颈的咒纹正在褪去。但我知道,某些更深的东西已经发生了改变了——比如脑海中浮现的东西,以及他好像从未提及过他能熟练的使用符箓?
海东青的鸣叫从云端传来,它爪上似乎抓着什么东西。我张开手,一枚青铜纽扣落在我的掌心。纽扣内侧刻着个微型罗盘,指针指向的位置赫然是岛屿中间的那座湖泊。
我不相信小叔会命丧于此,刚刚倒塌的景象,我反而更倾向于是类似于海市蜃楼的幻境。
我盯着那座湖泊,心脏狂跳。发丝之间偶尔浮出几缕暗红的丝线,像是被血浸透的。它们缓缓蠕动,像是在呼吸。
人鱼新娘和那具浮尸仍然漂浮在上空。
我咬破指尖,一滴血珠坠入河面。
发丝瞬间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