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多的时间,张起灵做到了比黑瞎子还像所谓的师傅的责任。他带着她上山下水,两个人联手下了不少斗,因为他们一直都待在一起做事,没分开过。慢慢的,倒斗界倒是传起了他们二人的名声。尤其以张起灵为最顶。这种马不停歇的生活令银乌的身手越发精湛。可能是有这个天赋,也可能是专精于身手,她倒是从一开始一碰就“死”,到了能和张起灵打个有来有回了。虽然回回都是输,那也是因为张起灵的身手是多年如一日的沉淀下达成的,他们之间的差距是需要时间去磨的。
用黑瞎子的话说:能在我二人手底下喂招长大的,现在能碾压的了你的也没几个。
原本银乌还以为她从此的生活就是这般了。但突如其来的噩耗让她匆匆离了陈皮阿四的地盘,豪不犹豫的赶往吴家的领域。
吴老狗去世。银乌日夜兼程的赶回,刚到门前便看到一片白。没人拦她,她便直接进门去了。直到在正堂,远远的便看见披麻戴孝的一群人。有伙计看见她,取了一套吊唁的东西给她,只当银乌是来吊唁的人。
银乌拿了一朵菊花,一路前行,她先是看见了二爷,严肃的脸上明显的露出悲伤的表情。在他左右还有一位书生气质的中年男人,是吴邪的父亲;另一位是一个她看不懂的男人,她只看了一眼,那人便循着目光看向她。银乌顿时收回视线,右手止不住的摸着腰间原本挂匕首的地方。
再往前走,银乌便看见了披麻戴孝的吴邪。白净的脸上泪痕明显,眼睛又红又肿,嘴唇都哭干起了皮。
吴邪跪在堂前,有些机械的将刀纸放入火盆中烧。
银乌不懂汉族的这种规矩,只随大流的送上菊花。看旁人去寻了二爷及他左右两位爷交谈。她本想趁二爷没注意就先离去的,但实在心疼一直跪着的吴邪,看到上一个给火盆递纸的人走后连忙来到吴邪身边。
银乌拿了一刀黄表纸,一边烧一边念了一段往生咒。
就这段往生咒,让吴邪转头瞧了一眼。
吴银…
吴邪嘴唇蠕动了一下,喉腔梗塞发不出声音,只剩沙哑的嘶嘶音。
银乌念完往生咒才去看他。吴邪没有移开视线,一直看着她。
吴邪看着银乌张张嘴说了什么,他没听到。见她将要起身离开。连忙伸手捉住皓腕,好不容易又止住的泪水又一次不停地流出,刚开口想说别走,听到的只有悲伤到哽咽的哭声。
声音哭的凄凉。
吴邪父亲听到,心底一酸,眼眶又红了,连忙擦了擦眼睛,不愿再开口。二爷也停了寒暄去看,就见着原本要起身的女生被吴邪拉着跪到了堂前,伸出的手擦了擦他脸上的眼泪,对视上,也激得哭了。
这算什么话。
旁边的三爷皱了皱眉。
旁人劝吴邪松手,但他只顾着悲伤了,哪儿还在乎周围的动静。
有阿姨以为那是小少爷的未婚妻,连忙取了一份披麻戴孝竟给银乌带上了。
银乌大感不妙,但被驾在这关头,却又不好就这样离开,只能并排跪在吴邪身边,干起了孝子贤孙的活。她倒也实心,一遍一遍的念着往生咒不停。旁边的吴邪渐渐止了哭,就沉默着烧黄表。
各种原因下,没人开那个口,还真就让她二人跪在这儿了。
堂前人来人往,任谁都能见到吴邪拉住的一只手。
直到晚间,二爷才过来看这二人。二爷只盯着银乌看,什么也不说,只把她看得心忧。这才让贰京把人领走。
再和吴邪聊,“她在这终归是不符合规矩,我把她带走。”
吴邪多少能琢磨出点事,此时一副文弱乖巧的模样,听话得很,偏偏二爷就吃这套。
再后来就是二爷让银乌领了差事去干,那句不可再登门的话自然也就随风飘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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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年,1月月底,临近年关,银乌还在自己的办公室处理事情。她正在看一个文件,打算构思推算一下里面的方案,就被敲门声打断了思路。
“进。”
“小姐,有人找您。”来人是方佶。
“谁?”银乌想了想,动手整理了一下桌面,“请进来吧。”
刚收拾好桌面,银乌便听到了很熟悉的脚步声,像猫一样轻灵。
她连忙抬头。
“张起灵!”
张起灵停下脚步,伸出手缓缓摘下帽子,刘海往一边倾斜,露出一只眼睛,连瞳色都那么引人瞩目。
对面的女生在看到来人的那一刹那,眼睛都亮了不止一个度。
银乌连忙站起身靠近他。刚接近就感觉到了一身的寒气,又倒了一杯热水才迎上去。
张起灵接了,轻酌一口。
“你怎么过来了?”
看张起灵在喝,银乌也端了杯子一口一口的喝着,眼睛却不离他。
“我在你家等了。”张起灵看着她,好像在控诉她。
所以就过来公司了。
银乌笑了笑,果然心情愉悦了。因为等不到人,所以来公司找她。
她立马放了杯子。“那走吧,回家。”
路上银乌偷了懒,自己坐了副驾驶,张起灵开的车。
她倒有问什么事,张起灵却不说。
到家了才安心。
他明显的放下了些戒心,伸手摘下了帽子。
银乌又问起了在车上时问的问题。
“买东西。”张起灵眸子动了动,看向了银乌。
当年张起灵看她还因为他的出手价钱而和人翻脸,他就以为银乌喜欢钱。后来把他能想起来的钱都给了银乌,再后来赚的钱也给了她。
那么大一笔资金,给了她保管,多麻烦,他有需要就要去找银乌。
银乌没什么表情,脸不红心不跳的找到自己的卡给了张起灵。
“用我的。”
轻飘飘的银行卡就放进了张起灵手心,张起灵捏了捏,收了。
“你的钱我都用来买房了。”银乌想着他要各处的跑,下斗时还能见得到人,却常常一回到地表人就消失不见。她可不希望他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所以在各地都买了房子。
张起灵跟着银乌走,看她进了厨房表情才有了些变化。不过还是倚在了厨房门框,看她做什么。
幸好她只是取出了水果,洗的洗,切的切。银乌剥好一个橘子,取了一瓣喂到了张起灵嘴边。
他不吃,银乌便说,“帮我试试,酸不酸?”
张起灵低头抿了,腮帮子动着,看他没表情也看不出好不好吃。
银乌只好塞进自己嘴里。
一进嘴,一端酸的倒牙,一端甜的爽口,银乌也脸上也没了表情。
“哼,垃圾年货。”银乌念叨了一句,那橘子他一瓣她一瓣的分掉了。
“你放心,房子肯定不在引人瞩目的地方。”
银乌也不去看他的反应,自己哼着不知名的山野小调回了房间。
过了一会又猛地打开门。看到张起灵还在屋内才恢复从容淡定的模样。
“我明天要吃面。”
张起灵听到这话却走进了与她相邻的房间,果然在里见到了他熟悉的房间布局,还在熟悉的位置看见了一沓零用的现金。
张起灵果然住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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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想起来,在巴乃那段时间算是她离寨以后比较轻松的时间了。起码她能穿着苗服奔跑在山林间。
银乌取出放在衣柜的衣服,一一穿戴在身上,看清了试衣镜里的女子模样。
只见镜中女子面如凝脂,眼如点漆。上身穿窄袖、大领、对襟短衣,下身穿百褶裙。衣裙长可抵足,飘逸多姿,少许精致银饰衬托,此乃神仙中人。
20岁的女子模样最是动人。
银乌穿着转了个身,身上的银饰叮叮当当,发出愉悦的乐声。惹得女子腮边渡上一层欢喜。
她终究还是将自己的苗服脱下收好。
换上了便服。
她后来的衣服都是方佶准备的淡雅的服装,紧随了吴家两位夫人的审美。就如今天穿的这身,淡粉淡白的衣裙色彩搭配得极美,外套是一件绒毛白的,很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她出了房门,看见了坐在茶桌旁温茶的张起灵,在他手旁的小几上还放着打包回来的面。
银乌连忙走了过去。
也许是第一次见这种穿着的银乌,张起灵就这么看着她直到落座,眼中露出了一丝欣慰。
银乌接手了张起灵做的事,倒了一杯茶送到他面前。
张起灵拿出了放在一旁的锦盒,推到银乌面前。
“生辰礼。”
银乌看他的眼神越发疑惑。
“你怎么知道。”
张起灵却端起了茶,怡然的品起了茶。
银乌见问不出,也就算了。自己打开看,是一支极好看的银簪首饰,她便插在了梳好的发间。
银乌抬手去摸脑后的发簪,转身看见张起灵看她,眼神里,她没看错的话,有一丝大人看小孩玩闹的慈意。
“……”
就这么过了几天,这天银乌见茶桌上没人再温茶,再看那人刚提了饭菜进门,服装都穿的比前几天干净利落,有些不安。
“不一起过春节吗?”
张起灵脚步慢了一些,等放下一份饭菜才去看她。
他眼神是明显的疑惑。
偏偏银乌看懂了。
他的意思是,你不应该过苗年吗。
她气笑了,
“你不也是个苗族吗?你看咱俩过过苗年没?”
语气又软下来,
“过完再走,好不好。”
张起灵没说话,示意她吃饭,放下钥匙自己又要出门。
“你不带钥匙的吗?”
银乌轻飘飘的说了一句,又连忙跟着出门。
张起灵早不见人了,她又扩大了范围去找,还是不见人。
银乌留在杭州的结果便是衣服的自由都没有。现下她穿着精致衣裙,一双高跟。
她走了许久,直到脚底的痛觉刺激到了沉沦的大脑才清醒过来。
她连最初是要出来找张起灵的事都忘了。
银乌抬头看,街上四处都带着春节的喜气,入目之处都是红,忙着采买年货的人熙熙攘攘,他们表情悲喜,带着人间的气息,他们都心有牵扯,都有归处。
而她,无悲无喜。
“终究只有我一个人。”
银乌打开家门,发现这个房子干净的只有她住过的一些痕迹。
银乌收拾了一下被鞋子磨掉皮肉的脚,没有任何影响的恢复成独居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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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日快乐呀,吴银”大年三十晚,刚散了团圆饭,吴邪回了房间,发了一段邮件给吴银,却想起了她在杭州的日子…自从上世纪她奶奶一走,她就一个人生活了吧?
“你也是。”
不久,他就收到了回信。
吴邪心中顿时想到一个瘦瘦弱弱的女孩孤零零的待在房间,大大的眼睛里都是渴望与人相处。
吴邪脑一热,掏出手机就打电话过去。
“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