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说?
还是说不想?
跟别的男的在一起,而且还是自己的追求者。
段宋觉得自己倒像打扰了他们两个的好事,可那个人前不久还泪眼婆娑地求着他说要追他,可转头就投到别的男人怀抱去了。
【S:这就是你追人的态度?】
段宋实在气不过,发完消息直接将手机甩到了床上,正巧有人敲了门走进来,是一起跟来的一个住院医师,瘦瘦小小的男生。
“师兄,”男生怯生生地开口,走到跟前将手中的面包递给段宋,“你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饭还要等一会儿才好,现在先拿这个垫垫肚子吧。”
见状,段宋立马收拾好情绪,眼也没抬地接过东西,淡淡说了声“谢谢”。
却见男生还站着不动,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起身从旁边拉过来一个板凳,让男生坐下。
“师兄,今天的事……”男生不好意思地坐下,见段宋望过来,眼神立马有些飘忽。
话说到这份上,段宋自然能看出他的顾虑,想到今天上午的事情,淡淡开口,“其实你并没有做错,只是方法没用好,所以才发生这样的事情。”
“真的吗?”男生的目光立马殷切起来,但看起来仍心事重重。
这次医疗援助活动由刘峰博带队开展,但规模并不算大,总共不到十五个人,主要任务就是在西北这一小片贫困地区,进行免费的心脏病筛查与救助。
这几年,随着年轻人外出务工的增多,这些农村里的老龄化程度日益严重,甚至平时办个丧事都没什么人力,很多时候连基本的埋葬都做不到。
更别提让他么外出看病什么的,一方面老人家都没这种发现不对劲就立马就医的意识,另一方面从村里到镇上、城里来回奔波,他们的身体也实在是吃不消。
针对这种情况,其实近几年已经有不少医院开始组织相关的医疗援助项目,陆续组织医生进村,力求能怎么帮就怎么帮的初衷,也不断取得了一些好的反响,但同时也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些问题。
比如今天早上,这个男生在村里走访检查的过程中,进到一个独居老人的家,老人家七十多岁,看起来却很硬朗,男生去的时候还扛着一捆柴往土房子里背。
这样健健康康地忙碌了快一辈子的人,从来没想过自己居然有什么病,因此在男生要拉着他去镇上检查的时候,老人是几乎是宁死不屈,非觉得这人是在骗他。
男生也是为他着想,一激动没注意,把老人气得当场就倒到地上,不省人事,幸好段宋他们及时赶到,一路做心脏复苏到镇上,才勉强捡回条命,醒来看到白纸黑字的结果,这才彻底不吭声了。
“嗯,”段宋点点头,“你让他去看病本身是为他好,但不能太强势,老人家思想根深蒂固久了,这样反而更不容易听进去。”
男生耸着肩低下头,语气无奈,“那以后再碰上这种该怎么办,也不能拖着啊,难不成要骗他吗?”
“为什么不可以?”段宋说。
像是怀疑听错了,男生立马仰起头,不可置信地看向段宋,“师兄,你是在开玩笑吗?”
“当然没有,”段宋正色说,语气平静地毫无波澜,“毕竟能达成目的就可以算是一个方法,为什么不用?”
听完,男生愣了好一会儿,才吞吞吐吐地开口,“师兄,你这样,不知道怎么说,怪让人害怕的。”
有吗?段宋不觉得。
“那师兄,”男生并不等他回话,便接着说,“你被别人用这样善意的谎言骗过吗?”
话音刚落,段宋活动手腕的动作倏地一停,眸底闪过一丝晦暗。
沉默良久,男生以为他不会再开口,起身准备离开时,面前的人忽然开口,“有过,但我很讨厌……”
吃完晚饭,村长安排他们暂时住在村委会的办公室里,听说是前些年政府专门投资新盖的,小小的三间屋,一个还安装了空调。
段宋不愿意跟他们一起挤,和剩下没抢到空调房的几个人住在中间的一间。
村里的夜晚要比城里凉快得多,办公室旁边的树底下估计藏了一堆蟋蟀,正没完没了地叫,不远处还时不时传来鸟叫声,虽然嘈杂,但听着莫名地心安。
临近晚上八点,其他人全聚在空调房,忙了一整天终于能休息会儿,正兴高采烈地打着牌。
段宋一个人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吹着夜风,但却总觉得心里空落落地少了些什么。
“怎么不进去跟他们一起玩?”背后突然响起一声,段宋扭过头,就见刘峰博肩上披着外套走过来,见状,他往旁边挪了挪。
“不太会玩这种。”他说。
刘峰博顺势坐到他身边,也顺着他的视线望向远处昏暗的天际。
“是有什么心事?”刘峰博说着掏出烟盒,递给他一支烟。
段宋顺手接过,熟练地用打火机点燃,烟头瞬时燃起一片猩红,在黑沉沉的夜色里格外惹眼。
“没什么,就是自己的一点破事。”
“行吧,”见他不愿意说,刘峰博也没再追问,转了话题,“手腕怎么样,还难受吗?”
段宋静静凝视着半空逐渐消散的烟圈,思绪有些飘,良久重新吸了一口吐出去,“好点了,没什么事情。”
“还得是你们小年轻,”刘峰博自嘲地叹出一口气,摇了摇脑袋,“要是我,手估计早就废了。”
“但可千万别像我年轻那样玩命地干,你看,”刘峰博笑着摊开手,开玩笑似地说,“这年纪大了风湿,三高,各种乱七八糟的病就全涌上来了,感觉都快要被折磨得精神失常了。”
段宋扭头看向他,这才反应过来,刘峰博不过也才五十出头。
察觉到段宋的目光,见他也不回话,刘峰博渐渐收住笑,夹着烟的手垂到膝盖上,掸了掸烟灰。
“其实,当医生挺累的。”放空许久,他才终于开口说,望着远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或许是这几十年当医生走过的路,见过的生离死别,或许是某些人,也或许只是他自己。
“但如果再让我选一次,估计还会不要命地走这条路。”
“见过太多生离死别了,”刘峰博继续说,语气突然沉重起来,“可现在还是见不得一点。”
“印象最深的是之前救过的一个小男孩,当时好像连幼儿园都还没上完,手术前几天还开开心心笑着,说出院以后要给我送一大束花。”
刘峰博深深吸了一口烟,夜风吹着烟头的星火一闪一闪,他的声音也开始变得沙哑。
“你知道吗?手术室里,那孩子心脏就那么小一颗,都还没我拳头大……”
“我就看着那么小的心脏一下,一下,一下地在我手心停止跳动……”
他的声音慢慢低下去,掺着明显的悲哀。
段宋替他把肩头的衣服往上提了提,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沉默半晌,刘峰博苦笑一声,终于又接上话,“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就总是梦到他,梦到他笑着喊我‘叔叔’‘叔叔’,活蹦乱跳着。”
“所以啊,”刘峰博长舒一口气,扭头看向段宋,“人还真是得及时行乐才行,诗仙有句诗叫什么来着,叫‘人生’?”
段宋见他皱着眉极力思考的模样,顿了顿,淡声替他接上,“‘人生得意须尽欢’。”
“哦,对!”刘峰博立马跟上,“前几天还辅导我儿子来着,这转头就忘了。”说完,他尴尬地笑了几声。
兜里的手机从刚才刘峰博说话时就开始震动,现在终于是得空,段宋掏出来侧头瞥了一眼。
锁屏界面显示微信消息20+,某人正在对他连番轰炸。
“所以人啊!”肩头猛地被刘峰博一拍,段宋将手机重新塞回去,回过头,“既不能总执着于过去,也不能总想着未来,还是得活在当下。”
后面段宋又坐着听了几分钟刘峰博的感慨,才回到房间,人还聚在隔壁,只有他一个人,他坐到床上重新打开手机。
【嘉:哥哥,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嘉:我只是觉得你这么忙,不想过多打扰你。】
【嘉:但是,如果可以,我真得真得真得很想跟你一直说话的。】
【嘉:我跟池栩只是偶尔碰到,顺便吃了饭,哥哥别误会。】
【嘉:我说过要追你,就一定会努力去追,绝对不会半途而废,真的!我发誓!】
……
段宋一边看着一边滑,感受到对面那人越来越慌张的心情,才发觉之前没来由的空虚早已散了大半。
看到最后两句。
【嘉:所以,哥哥,忙完了吗?可以……打电话吗?】
【嘉:我想你了,很想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