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闻溪放下碗勺,唤小侍进来替他的手上药。
沈年不在小侍不再那般谨慎,上药的动作没个轻重,林闻溪面不改色的瞧着他温声问道:“多大年纪了,可许了人家。”
小侍道:“我十七了,还……未有人家。”
林闻溪也不拐弯抹角,坦然问他:“主君是不是有意让你给三娘做个通房阿。”
小侍臊着脸点头,“主君说他今日见到三娘子的面就知会她一声。”
“是吗?”林闻溪暗气了一声,他果然猜的没错。
小侍说出一早藏在肚子里的话,让林闻溪没办法不接受他,“主君说少君若有不愿,可去同他商议商议。”
林闻溪从容笑笑:“既是父亲挑的人,我有什么不愿的,正巧我有了身孕不能服侍三娘,如此三娘也不必寂寞了。”
“多谢少君。”小侍伏在地上磕头道。
“先别急着谢我。”林闻溪用脚尖将他的肩抬起,“我的话轻飘飘的没什么用,要看三娘她能不能看的上你。”
小侍有些心气,向后避了避,他晓得沈父有多不喜林闻溪,因此也不怕与他撕破脸皮。
“三娘子从前在府中的时候就曾于我有意,想来是看的上的。”
“女子心易变,也许那时喜欢现在又不入眼了呢。”林闻溪摇头啧了一声,“你瞧她今日正眼看你一眼没有,怕是根本都没有认出你来吧。”
小侍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林闻溪站起身来,故意摸着自己的小腹有意炫耀道:“三娘子从前都不入我的屋子,如今我怀了孩子还夜夜与我同寝,可见她的心在何处了。”
“三娘子在这兰城,身边只有少君一人,与少君修好也不为过。”
林闻溪弯腰下去擦了擦小侍脸上的脂粉,故意激他道:“她如今最不喜欢这些东西,一股子俗气。”
又捏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脸左转又转,瞧了几眼叹气,“这脸太过艳丽,还有这身子太干太瘦,估计你脱光了在塌上她都不想碰一下呢。”
小侍甩开脸,“我才不信,有主君作保,天长日久的总有动心的时候。”
林闻溪呵呵一笑,“三娘现在有主意的很,怎会任主君摆布,先不要说什么天长日久,先能爬上她的塌再说这梦话吧。”
林闻溪杀人诛心,小侍从屋中奔出去伏在水井上端详着自己的脸。
明明是人人都称道的好颜色,怎就被林闻溪几句话贬成这样。
他捧一把水到自己脸上,将眉黛脂粉洗的一干二净,留了张干净的脸。
看着水中的浮影与林闻溪的脸相较,分明并未差下多少,他们的三娘子如今前途可待,想着日后的荣华,他想定主意起身出门去。
林闻溪在他背后瞧着,得意的抹着笑。
这边沈年走马上任,却是忙的脚不沾地,头一桩大事就是要再找官府布告再征调三成人力过来。
这是个十足的苦差,尤其修的还是条土石坝,挖渠导流、采石挑土,劳作一日下来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一样,又苦又累却挣不了几个铜板。
但凡有别的能糊口的营生,没人愿意干这苦差事。来的七八成都是短工,干十天半月寻到别的活计就再也不来,能留下长久干下去的大多都是些老妇,懒懒散散的讨口饭吃。
管人管账不是沈年的长处,她去寻罗督丞讨教议了许久,拟好了章程呈送到官属去。
沈修撰和那位老臣专管的事查案子的事,那位宋知拂才是沈年的上官,案子查完也还要留在此督工。
一见她,那位宋大人就免不了要扔几句酸言酸语。
“这大晌午的沈小娘子空着肚子在此奔忙,可真是够勤勉的。”
沈年挤出笑脸应承:“宋大人此刻不也在忙政事嘛。”
昨日听沈修撰说了这位的来历,其父是先帝的二皇子,她是当今陛下的堂姐,年轻有为极受陛下倚重,可说的上真正的天潢贵胄。
沈年认清形势,此时在她面前乖巧的像只兔子。她哪里又能猜到这举动落到宋大人眼里,反觉的她谄媚无骨,心下更对她生厌了几分。
不过她倒是公私分明,听沈年说起正事来十分认真,频频点头。
“若能缩短工期,工钱倒是可以加,但你在这图中画的……我要见实物才可信。”
沈年道:“我一并带了来的,宋大人可挪步到堂外看一眼。”
宋知佛跟着沈年到堂外一看,摆了有十来样用具。
“这坝本不难修,难得是采石运料极其繁重耗时费力,按工序我一应制了工具来,特别是这小推车省力好走,”沈年将她引过去,“宋大人可上手试一试。”
“不必试了。”宋知佛背手目光复杂地看了沈年一眼,“依你所言尽快动工。”
宋知佛转身往堂中去,提笔洋洋洒洒写了一张布告交给在侧的下官,“往周边几县都分发下去。”
沈年跟着出去收整好外面的用具,待布告张贴上后又将东西摆上亲自揽人。
整整站了一日也算是小有收获,日暮收了摊子往回走。
谁知沈父的人早已在角落了等了多时,迎面走上来:“三娘子,主君请你过去一叙。”
沈年一脸不想睬的神情:“昨日不才去拜见过,父亲他又有何事找我。”
“主君说是喜事,三娘子定会欢喜的。”
沈年靠在马车里摇摇晃晃一路过去,到了沈父屋中,瞧见那今晨那位小侍羞眉臊眼跟沈父一同坐着,穿着一身主子才用的锦衣绣袍,便猜到她这位好爹爹又给她准备好什么喜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