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笃清心下一紧,面上冷静:“一点点,不过我回家就洗澡了,没有感冒。”
“你直接回家了?”
“是啊,陆生。”
远处海船忽然鸣笛,呜呜咽咽,搅乱平静夜色。
陈笃清抬眼,只见陆定深深看向自己,剪裁合体的黑色大衣,在海风中猎猎作响,噼里啪啦打进陈笃清心里。
他知道陆定不太开心,但不晓得为什么,他也一时无法去管。
他刚刚想起来,今天,那个人会来云吞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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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近十二点,食街萧条,陈笃清赶到店云吞店时,门口却还站着个戴墨镜的男人。陈笃清也不惊讶,笑眯眯地迎上前:“阿森,你怎么大晚上的还戴墨镜?”
“阿清。”
被称作“阿森”的男人笑了笑,从善如流摘掉墨镜,露出一张柔和面孔,细长笑眼,让人一看便心生亲切。他抬脚要走近陈笃清,陈笃清连忙快走几步。
“哎呀,你别动了。”
林沛森便站定,等陈笃清走近,打开店门,他跟着往里走,细看会发现,这人走路一上一下,有点别扭,但又不会觉得难看怪异,只让人升起同情恻隐之心。
陈笃清细心地给他带到窗边,又给他拉开椅子。
林沛森同他道谢,已经没有第一次那么惊讶了。他还记得自己最初找到云吞店时,是个雨夜。虽然有心理准备,但看到陈笃清时,也难免一惊。他记忆中的陈家公子,吃饭都要四个佣人伺候,如今却在这样一间走路都挤的小店,服务客人,还服务的那般周到。
真是天上地下。
很快,陈笃清就拿来林沛森惯吃的小菜和茶水,林沛森道过谢,先拿过桌上的糖罐,往自己的茶水里加了糖,又给陈笃清加了两勺。
加到第三勺时,陈笃清急忙挡住他,说:“阿森,我不是细路仔了,两勺就够啦。”
林沛森笑笑,收回勺子,说自己第一次来找他时,陈笃清还装不爱吃甜,喜欢黑咖,他还想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陈笃清小时候在印莱时嗜甜如命,现在长大到了维港,就要走精英路线,喝咖啡都不加糖。
哪知却是装的。
陈笃清挠挠头,话多年不见,总要让他装一下下。
林沛森低笑,让陈笃清尽管做自己,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再亲近了解不过,哪怕分离多年,也没必要在他面前戴面具。
陈笃清爽快道好,大喇喇喝了口茶,林沛森感觉二人关系更加亲近,顺势问起陈笃清情况,尤其好奇他怎么成了维港“小明星”。
陈笃清憨憨一笑,老实道自己成绩不行,之前被退学过,但有位老师很喜欢他,硬把自己塞进了陆氏的慈善教育计划,然后才有了那些报道和广告。
“我运气好而已。”
“阿清你原来就聪慧,被人看重是必然的。”林沛森笑笑,状似无意道:“要我说,是陆氏集团运气好,找到你这样讨喜的活招牌,任何人看了你的广告都会喜欢,自然而然心里也给陆氏加分。”
“阿森你不要被报纸骗了,我哪有那么大威力。再说了,我不过接受几个采访,拍几张照片而已,陆氏却是实打实给学校资助,免掉我好几年学费呢。”
林沛森摇摇头:“陆氏给你钱,你又帮他赚钱。他的钱是他的,你的钱也早晚是他的。”
陈笃清一愣,好像第一次被点透这是场吃亏交易,有点尴尬:“总归是帮了我呀。”
他不好意思地摸摸脸颊,似乎窘迫于这个话题,又给林沛森加菜。
林沛森心里感叹,经历这么多,陈笃清身上竟然还留有幼时宝贵的纯真,一时热心起,问陈笃清愿不愿意同他回印莱。
陈笃清想都不想就摇头:“我去印莱,我舅母,云吞店怎么办?还有我好不容易复学,怎么能再辜负Madam呢。更何况离开这么多年,我都不记得印莱什么样子了,回去也很难适应吧。”
林沛森笑笑:“我可以给你舅母一笔钱,让她不用开云吞店,也能在维港好生生活,再不行,带着他们一起回印莱也可以。至于学业,的确很重要,但我想你的专业还是要去美国读最好,我可以安排你去。我听你说,你老师对你期待颇高,他也会欣慰学生有更好的教育机会,不是吗?”
“你也不用担心回去印莱无法适应,印莱虽然没有维港这么发达,但是吃穿用行,我可以保证让你过得比在维港还好,你知道吗,很多印莱人都是两边跑的。”
陈笃清舔舔嘴唇,有点茫然:“阿森,你怎么两句话,把我安排的这么明白?”
“今时不同往日,林家在印莱也能说上话。”他望住陈笃清眼里,极为诚恳:“阿清,我很想你,也想......补偿你。”
陈笃清像是被林沛森的诚恳打动,咬了咬下唇,满目纠结彷徨。
林沛森目光扫过陈笃清,白炽灯下,陈笃清本就白瘦的手显得惨白又瘦骨嶙峋,细看还有薄茧。林沛森心里一痛:“阿清,你还记得吗......”
“我们订过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