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时贺荣彦已经回来,玄关鞋柜下的拖鞋替换为锃亮的皮鞋。料想他应该吃完在书房,我就来厨房找些水果解腻,没想到贺荣彦正在餐桌无声咀嚼。
撕破脸后首次会晤,我不知道用什么态度应付他。希望破灭后还像原来那样卑躬屈膝我做不到,飞扬跋扈阴阳怪气我也没有底气,毕竟还是比顶天上司更高一级的破天老板,真惹急他我是能摆脱包养关系,但是还能不能有正经工作正常社会生活可就不好说了。我是想堂堂正正做人,但粉身碎骨浑不怕就没必要了。
想不出来,我就干脆当没看见,拿完水果就要跑。贺荣彦头顶有眼,脑袋都没抬:“坐下,在这吃。”
已经跑到门口,再一秒就能出去,我闭眼叹气,转身龟速挪到离他最远的座位前,闪电般往嘴里塞芒果、樱桃、甜瓜。
贺荣彦放下筷子,简单擦了擦嘴,抬眼看我:“和谁吃的饭?”
用力咽下大块果肉,我扬起脖子,像随时被按下去的琴键:“数据部的同事,她们也借调了,聊聊感受。”
“是和你关系好的那两个?”
“嗯,思维和韩珊。”校招刚进公司的时候贺荣彦随口问起同事关系和工作内容,我当时也有点胆怯,就什么都说什么都打听,直到有了两个饭搭子工作也上手后,才不在贺荣彦面前当学舌的鹦鹉。他应该也烦的够呛,我不说他也不再提起。
后面偶尔我们约着吃饭,报备次数多了,他也记住我的臭皮匠朋友了。
虽然昨天撕破脸,但现在是给朋友打辅助的好时机,不能因一时感情错过,我立刻替她们叫苦:“韩珊借调去产品部,特别努力干活,可是他们超级不合作,任何能提升估算准确度的数据都不给,白瞎韩珊的分析能力……”
告了一堆状,又开始邀功:“最近思维加班可辛苦了,因为郑老师要替代……”
口若悬河5分钟,贺荣彦注视着我,听得认真。没戴眼镜,他的眼睛裸露在我视线内,熠熠生辉,和当初在已卖掉的家里,听我爸爸说话的神情一样,不管爸爸是在说生意还是钓鱼,他都兴致盎然。
我不知道他是真情还是假意,到嘴边的话语瘪了下去,跳也跳不出来。
沉默了一会儿,我没精打采结尾:“就是这样了。”说了半天,谁知道是不是无用功。
贺荣彦神情不变,简单答复:“知道了。”
可能察觉到我突然的情绪低落,他顿了下又继续道:“数据部和财务部接下来会混乱一阵,留在那里累又没价值,不回去更好。”
这是迟来的解释吗,不让我回去的原因?我俩不约而同略过不能留在大客户部的解释,我是因为心虚不想纠缠,贺荣彦估计是烦躁不想绿事重提。
我也回了句“知道了”就不再说话,餐厅里一时寂寂无言。
水果吃得食不知味,塞也塞不进去。一团疑问在我心里坠着,越来越重,终于被奔涌的血水踹出来:“贺总,你不想换个人尝鲜吗?”
贺荣彦正在喝水,闻言呛住,剧烈咳嗽,好半天才平复下来,狼狈抬头:“你怎么有这种想法?”
我认真分析:“您是英俊富贵的商界精英,几辈子有钱的公子哥儿,身边肯定不缺扑上来的美女。您又选择婚内出轨,说明也不会被法律道德束缚,那干嘛就只要我一个人呢,多几位红颜勤替换不是更好吗?”
我更加诚恳的劝说:“我跟了您3年。我去搜过了,正常恋爱这个时间都算很长了,演艺圈这个时间美女都新增200位了。您换点好的吧。”
贺荣彦脸色铁青:“说完了吗?”
“没说完。”
既然开口就不要留尾巴,我不管不顾接着道:“贺总,3年前您的援手我没齿难忘,这辈子我都会报恩。但是能不能换种更有价值的方式?”
“我工作能力还可以,未来能不能我更努力进步,成为您的左膀右臂,像江觐那样,助力您的事业?”
“为什么不想和我在一起?”
这是人话吗?你家收购我爸爸的公司,间接让他心梗去世,我理解正常商业竞争但仍然愤恨,本来就不愿和你在一起;你比我大11岁,和我爸爸是忘年交,差辈了叔叔;何况你还已婚,就算有好感也不应该越雷池。怎么你心里没数吗还问这个?
一肚子的脏话吐不出来,我憋了又憋,最后放出来最温和的那个:“为您工作也是一种在一起。主要是贺总您已婚了。您和夫人开放式婚姻是很新潮的选择,但我比较守旧,还是不太想参与。”
贺荣彦一语不发,牙齿紧紧咬住,下颚线紧绷。餐厅里气氛凝重得像枪杀了20个人,满屋硝烟。
过了许久,贺荣彦才开口,声音嘶哑:“你能接受再陪我多久?”
这是可以谈条件了吗?!我精神一振,心跳加快,试探着提出:“5年?那时候一是我应该已经历练出来能为您做更专业的工作,二是您结婚久了也儿女绕膝需要更多时间参与家庭活动。”
觑着贺荣彦的脸阴晴不定,我怕惹恼他,又低眉顺眼得找补:“当然我是能陪您更长时间的,只是从性价比考虑,5年后我都快30了,人老珠黄,身体价值极低,但工作价值很高。”
没有回应,我低着头不敢看贺荣彦表情。又过了许久,头顶传来干涩的声音:“好,还有5年。”
成了!我猛然抬头:“谢谢贺总!”
贺荣彦已然戴上眼镜,恢复冷峻的做派:“贺总?”
“荣彦~”这次我心甘情愿换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