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珊刚和隔桌对过眼神,被我抓住后先惊讶后了然:“对哦,你昨天没来。”意识到这点后,一种莫大的兴奋从她面上升起,这种表情我熟,遇到一无所知但对八卦绝对感兴趣的最佳八卦搭子时,我也是这个双眼放光鼻孔扩张的神情。
接下来,韩珊绘声绘色描述了昨天数据和财务总监跟VP开会后如丧考妣的灰败五官,又详细介绍接下来高层的闪电操作,我不停惊呼“什么?财务报告工作暂停?!”“什么?财务总监开始休假?!”“什么?VP莅临指导,要了每一座屎山数据?”“什么?经营分析组要被数据部吞了?!”
消息震撼人心,韩珊还加了无数细节,这瓜又香又甜,勾着我吃了一块还想吃下一块。一直嘴了半小时,整个中层无一幸免后,我俩才意犹未尽地停下交流。韩珊转头对着电脑,开始回工作消息,留我在旁边试图捋清前因后果。来公司前我还以为会是贺荣彦雷霆出击高屋建瓴天子一怒流血漂杵的戏码,没想到却是虚君垂帘副总摄政,贺荣彦整个隐身,连CFO陈炜都没下场,把宫斗精准限制在中层。或者高层已经有变化但我们基层牛马根本不知道?不懂,这完全超出我的认识范围,就算爸爸还在的时候也没用过这么复杂的处理方式,都是直接骂人。
欲为君,尽君道;欲为臣,尽臣道,我是牛马只挡道。这么一想,不懂也理直气壮了起来。
有一搭没一搭干了会儿,组长在沟通软件上敲我:“杨意,来趟西岭秋雪。”这是几楼会议室来着?行政部当初舞文弄墨,每个会议室都从诗词里取名,8层楼每层3-8个会议室按照朝代顺序排,连五代十国的诗都捣出来了。听着挺有诗意,每次政府部门视察,身穿POLO衫的领导们听完都会满意颔首,但苦了胸无点墨的打工社畜。我和同事们已经忘记吐槽多少次会议室名字记不住,就算记住了也没那么多文化积累,知道对应几楼。
用会议室预定工具查了一会儿,才发现是8层,我吭哧哼哧爬上去,和组长没话找话聊了1分钟后,她切入正题:“杨意,最近组织架构调整,数据部所有小组都会有人员流动,咱们小组也不例外。目前大客户部需要1名部门助理,帮他们分析营销数据、计算财务收支,和你现在的工作内容差不多。我觉得你很适合过去多熟悉熟悉业务,这样未来发展也更好。你有什么想法吗?”
都这样说了,我能有什么想法?反正在哪都是干活,听贺荣彦昨天的话音,财务口说不定血雨腥风刚开始,跑远点说不定落个清闲。我这么想着,乖巧开口:“好的,离业务近也能学到东西。我没什么问题。”
可能回答的太痛快了,超出组长预期,她露出一个笑容,接下来鼓励几句,提到明天统一安排大家交接工作,下周一大客户部门对接人联系我换工位,接着就让我叫小组另一个同事过来恳谈。我跑下来,拍拍下一位被害者的肩膀,轻声道:“组长找你谈话。”韩珊双眼带着疑问,我干脆坐下来跟她简要说了我的变动情况,提示她这是换岗谈话,而且调动不局限于财务部。韩珊听完叹了口气,提着腿往楼上行去。
接下来我全情投入整理交接文档,一想到能把屎山交给别人,从心里都开始甜起来。到晚上所有东西都准备得差不多,明天可以带薪摸鱼,这份期待让我嘴角的笑容无法消失,直到下班时间微信响起:在车库,下来--嘴角拉成直线,眼睛失去光彩,头发开始出油,上班摸得鱼终究会在晚上加班补回来,我已无力挣扎。
熟练地拎包走人,熟练地在电梯间蒙头遮面,熟练地坐上迈巴赫。车上贺荣彦依旧光彩照人,笔挺的蓝西装妥帖得罩在他身上,没有一丝褶皱。真神奇,按理说只要有动作衣服就会出褶,他是一天都站着不吃也不喝吗?怎么会这么像橱窗里的模特,精确,美观,没有分毫人气。
贺荣彦直直望向我,眼神锐利,面无表情。我从来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懒得去猜。做个没自由的金丝雀已经够抑郁,再勉强自己当解语花跨物种揽活,给老板当牲口也不是这种奉献法。
权当没看到,我整个人瘫在车座上,闭目休息,羊皮包放在膝盖上,等待出车库时挡脸。可能气质太过烂泥,贺荣彦的目光愈加冷肃,还拿指头弹我面对一天电脑·暗黄疲惫的臭脸。好烦啊,他能不能改改老板的臭毛病,不要看到员工摆烂就阻拦啊!
被迫睁开死鱼眼,我柔弱无力地看向他,贺荣彦脸上有一丝笑意??还没理解表情含义,出车库了,我迅速挡脸。等到驶出公司1公里再无暴露风险后才移开包,此时贺荣彦又是一张傲雪冰封的冷脸了。管他的,我自横刀向天睡,去留肝胆两昆仑。大不了开了我,还能开启人生新篇章。
心安理得的一路逃避老板恳谈会,回到别墅。惯常的晚餐、沐浴后,贺荣彦去了书房,一个摆头,我心领神会,又要陪太子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