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早被萧成林这一连串的反常举动吓得麻了半边身子,这时就好似一只正跟狐狸大眼瞪小眼的兔子,哪里敢轻举妄动。
萧成林见女孩儿木呆呆地坐着不动,眼角一挑,也不多话,就着座箱上铺的软垫挪过去少许,弯腰捞起少女的一条腿来。
无名甩掉一只鞋,另一只其实也早就磨穿了几个洞,昨夜就与破烂的旧衣一道丢掉了,只用里衣剩下的干净布料撕成条,一圈一圈缠在脚上,权当是鞋袜。
男人也不理脚底布条已经粘上了许多尘土污渍,一只手掐住少女纤细的脚踝,另一只手慢条斯理地去扯那裹着脚丫的布条。
一寸一寸,一圈一圈,布条垂下,荡悠悠地在马车铺了波斯羊绒地毯的底板上擦过。
浑身的血液都在向上奔涌,无名心鼓如雷,身上却好似被施了定身咒,只能看着男人将她的一只脚慢慢剥出来。
终于在一根修竹般的长指挨到脚背上时,无名的羞臊到达了顶点,触到火舌一样缩回脚来,两条手臂抱住屈起的腿,结结巴巴地小声嘟囔了一句:“我、我自己来就好。”
男人却依旧不肯放过她,用平日里坐在讲经堂中讲书那种板正端方的语调说:“昨夜压上来时不是很威猛吗?此时倒腼腆起来了——”
“咣当!”无名一脚没踩稳,踢翻了小桌上的茶盏,连忙手脚并用去扶桌子、抹水渍,直忙活得面红耳赤,头顶都在冒热气。
一脸正气的先生就坐在那里,举着双绣鞋看着她手忙脚乱。
朱雀听见声响,探进头来,无名勉力镇定下来,劈手夺过绣鞋,背过身默默伸出脚穿鞋袜。
柔白的棉袜厚实松软,绣了绿叶粉花的粉蓝色绣鞋纳了千层底,结实舒适,大小正好。
“谢谢先生……”蚊子叫一样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闷闷的,还带了点儿鼻音。
“是该谢,那你要如何谢我?”
男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无名惊惧转身,差点撞上男人高挺的鼻子。
少女立时像幅年画似的紧紧贴上身后的车厢,一双手无意识地在身下摸来摸去,结巴得更厉害了。
“我、我、我——”
“一时想不到也不要紧,反正你我有的是时间——”男人的笑容温润,但无名就是没来由地感受到一丝恶劣的戏弄,“只不过,可不能再磨利那簪子了,仔细没伤到旁人,先伤了自己。”
男人说完,抽身退回自己的位置,只留下无名还抵在摇晃的厢壁上,脱力软了下去。
早晨折腾了这么一趟,萧成林终于肯放过无名。无名有心想观察一下随着他们这驾马车行进的六七名骑马的护卫是何人,这些人却好似得了指令,对她有所防备,行进中连掏出肉干面饼往嘴里送的时候都不曾摘下帷帽。
扒着车窗看了许久,除了看出他们走的这条羊肠小路还算笔直、四周一个人家也无之外,无名实在看不出他们究竟要去哪里。
她原本就是初次来到灵州地界,一来就直直扎进玉衡书院,连山门都鲜少离开,正可谓是人生地不熟。
而此刻,她独自一个坐在高大的男人面前,男人虽做书生打扮,锦缎披风却被肩膀撑起一个平直的角度,显然是有功夫在身的。而坐在车辕的朱雀和跟在马车周围的这些年轻男子,各个龙精虎猛,看着就不好对付。
羊入虎口。
无名终于认清自己的处境,立时连演都不想演了,收起脸上含羞带怯的表情,两眼一闭身子一歪,倒下睡了!
看着终于不装柔弱、放任自己睡去的少女,男人微微一笑,随手扯了条薄衾盖住小小的人儿,自己也合上眼小憩。
这一睡下去,竟一直睡到了日头西沉,无名悠悠转醒,惊叹自己居然在一个随时可能要了她小命的男人面前睡得这样安稳。
一骨碌翻身坐起,看见男人还坐在原本的位置上,好似不曾挪动过。
眼眸低垂,正盯着一幅图瞧得认真。
无名就想起那些生祠里的神佛菩萨,一样的眉眼低垂,一样的出尘脱俗。
果然是与生俱来的尊贵。
心中的朝圣还未毕,五谷庙却闹将起来,无名一撩帘子,急急对着朱雀道:“停车!我要解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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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中的狗尾草挥赶着闻见人味蜂拥而至的蚊虫,无名蹲在一窝茂盛的野草中,听见身下“噗噗”的响动,到底还是泛上些许羞涩。
朱雀带着两个人守在上风口的高处,到底顾忌着无名是个女孩子,不方便靠太近,只背过身子留意这边的动静。
她倒是配合,偏就制造了些动静给人听。
无名有些恨恨地想,这一路上,她偶尔也能见到哪个护卫离队,大约也是去解手的,连朱雀都唤人来替过两回;唯有与她同坐一车的男人,从头到尾似乎没有动过地方。
莫非他真是神仙真人,可以不受五谷轮回之苦?
这么胡思乱想着分散精力,她倒是退却几分窘迫,安心解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