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坚飞像是完全没有留意到元滦脸上那抹一闪而过的吃惊,平静而自然地说:“我们走吧。”
元滦只好跟上侯坚飞的步伐,和他并肩在街道上走着。
气氛一时沉默,元滦有些尴尬,但不知道开口说什么话题,只好把注意力都放在周围。
还是侯坚飞先打破了沉默,
“元滦,”侯坚飞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般,找了个话题道:“你两次直面那个邪教徒真是辛苦了。”
他语气温和而妥帖,好似只是一时的有感而发。
一般而言,就算是与某个人不熟或心存芥蒂,但当对方谈到自己的功绩或是辛酸之处时,往往都不会排斥谈论这个话题,
尤其是当从没有人提起过这件事时,更是容易引起对方谈话的兴趣。
接下来,无论接话者说了什么,在倾吐间都会情不自禁放下戒备与隔阂,并……
“不辛苦,命苦。”走神的元滦下意识回。
侯坚飞一噎。
元滦也反应过来他刚刚的回答似乎有些不妥,讪讪地回过头看向侯坚飞。
侯坚飞缓了缓神,继续想要引导话题:“没想到你能从邪教徒手中逃脱,你……”
“你想问什么?”
元滦的声音和侯坚飞同时响起,他看着侯坚飞,黑色的眼睛似乎穿过侯坚飞的身体,看到了更里面的东西。
虽然很多时候,他都会选择回避冲突,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什么都不知道。
侯坚飞会这么突兀地和他搭话,甚至表露出友善的意味,只会是想从他那知道点什么。
“……”侯坚飞收回口中原本欲说的话,轻轻一笑,终于决定不再拐弯抹角,直接道,“你是怎么认识代行者的?”
作为抓住机会,从孤儿院逃离,这些年费尽心思的他都没机会接触到代行者,元滦是怎么做到的!
又如何让代行者欠下他一个人情?!
专门将自己调到和元滦一起巡逻,他只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元滦想了想,从被分配到S市,钱包里没钱,找上兼职,照顾婆婆,再到遇见柏星波,其中有很多机缘巧合,
但归根结底,是……
他犹犹豫豫:“因为我善?”
侯坚飞的眼神瞬间冷淡下来。
他什么都没说地盯了元滦看了一会,似乎在重新审视元滦。
半晌,他意义不明地说:“是吗,那希望你能一直这样下去吧。”
见侯坚飞没了继续说下去的兴致,元滦也收回视线,继续巡街的任务。
忽然,“元滦,好巧。”
每天早上遛狗的隔壁的男主人牵着狗,遥遥看到元滦,抬高了声音招呼道。
侯坚飞随着元滦的步伐一起停下来,很快就注意到男主人脚下不愿靠近过来的大狗,嘴角倏地勾起:“你还是老样子。”
他的声音虽然压得很低,在落在身旁的元滦耳里依旧很清晰:“没有人爱你,父母抛弃你,你唯一的朋友远离了你,连一只畜生都不喜欢你。”
元滦:“……”
激烈敌意的犬吠适时响起,像是印证了侯坚飞的说法。
侯坚飞刚想继续奚落元滦人嫌狗憎,两人就注意到,大狗不是在朝元滦吠叫,
而是在朝一个空无一人的古怪方向?
男主人奇怪地收拢缰绳,试图让大狗安静下来,可往常乖巧的大狗执拗地定在地上,无论怎么呼唤,也一味地在龇牙咧嘴地狂吠。
持续的叫声吸引了路人的注意,
男主人尴尬笑笑:“可能是看到老鼠……”
“啊啊啊啊啊!——”
他的话音未落,尖锐而刺耳的惊叫声在人群中蔓延。
随着畏缩下去的呜咽吠鸣,大狗之前一直朝向的方位之处,
空气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搅动,无端的扭曲中,猩红怪物从中浮现,人腿粗的触手盘旋在建筑的墙壁上。
人群中的恐慌达到了顶点,被大狗吸引过来的人们四散奔逃。
“异种!有异种!!”人们惊恐地大喊着,试图提醒周围的人。
——是红怪!!
一天不见,它竟已经从小狗般的体型疯长到了小汽车大小!
宛如是一道惊雷轰隆当头劈下,元滦眼神发直。
它怎么会在这?!!
红怪盘踞的触手从建筑上拔下,伸向四周的人群,人们尖叫着,却依旧有几个距离近没来得及逃跑的被触手卷住,狠狠摔倒在地。
第一次亲眼看到红怪的侯坚飞,迅速从腰间掏出了手枪,双手紧握,瞄准了红怪,朝其射击。
可对付异种异常好用的子弹在这一刻却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威力,宛如变为了糖豆。
红怪躲都不躲,所有子弹如射如泥沼,接触的下一秒便被吞没。
侯坚飞的攻击不仅没有造成伤害,似乎反而激怒了对方。
转睫间,红怪收回了所有触手,从攀附的建筑弹起,闪电般扑向侯坚飞!
危急时刻,侯坚飞就地一滚,惊险不已地躲过!
红怪庞大的身躯呼啸而过,直直越过侯坚飞头顶,可在侯坚飞身后,一双惊恐的眼睛露了出来。
那是男主人!!
按照红怪的移动轨迹,它会……!
不祥的预感如寒冰般迅速包裹全身,元滦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眼见红怪越来越近的男主人瞳孔放大,但因恐惧身体僵硬得如同木雕,动弹不得。
“快逃!”元滦在心中嘶喊,焦急地拔起脚,用尽全身力气向邻居冲去,企图赶去扑倒对方。
可来不及,还是太迟了!
不——!
千钧一发之际,
“嗷唔!”痛苦的吠叫响起。
鲜血落在地上,喷涌之处晕成一片,染红了毛发。
在红怪即将扑到男主人身上时,大狗一跃而起,阻挡了红怪的路线,也阻挡了割向主人生命的镰刀。
就这么拖延了2,3秒的时间,元滦赶到了男主人的身旁,扑到惊愕的男主人的身上,代替他被落下的红怪包裹着,一个翻滚落入了一旁的河中。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水面沸腾般跳跃了一阵,接着又变为一圈圈的波纹。
还未完全从惊恐中恢复过来的人们不可置信看着河面,又渐渐露出悲伤的表情。
那名年轻的防剿员……
男主人从惊愕中反应过来,慌乱地抱着自己的狗,不顾自己身上沾满了血:“快,快叫人啊,他还在水下,他,快救人!!!”
他语无伦次地说着,无助道:“还,还有我的狗!救护车!”
其余人纷纷投来复杂而同情的表情。
有人已经拨打了防剿局和救护车的电话,他的狗或许还有救,但那名英勇救下了他的防剿员……
死定了。
……
水面下,
冰冷刺骨的水流包裹着元滦,他抽出腰间别着的小刀,划向覆盖缠绕在他身上的触手。
可他像拿着一把塑料刀般,割动了半天也没有任何作用,刀具在滑溜的触手上划来划去,像是在橡胶上滑动,他反而因为剧烈的反抗和缺氧,逐渐窒息。
元滦的意识开始模糊,视线也逐渐暗淡,努力睁开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慢慢合上。
世界在眼前慢慢灰暗下来。
手渐渐地握不住刀具,无力地松开,心跳声似乎也变得缓慢。
他会……死在这里吗?
混杂着流水声的黑暗中,元滦的耳边似乎传来了熟悉的低语,莫名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感。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