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两秒,
看清楚了后,元滦激烈跳动到好像要挣脱胸膛的心脏缓缓平息下来,断掉的清浅呼吸声也终于重新在巷子里流动。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近距离站在他眼前的,说是“蚂蚁”,不过是因为第一眼看过去,对方戴着沉重的下颚面具。
那面具像是以漫画手法夸张的怪诞蚂蚁头,整个套在对方的头颅上,但这“蚂蚁”背后其实还背着如天使般的四只翅膀,导致对方整个看上去的形象十足古怪奇异,甚至有些滑稽。
但无论看起来多么不正常,对方头部与肩膀之间暴露出来的脖颈,遮掩在四翼下的四肢,以及不属于异种的气息,都可以让人判断辨认出对方其实是一名人类的事实。
是人的话,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元滦紧绷的精神缓缓松懈下来,后知后觉地为自己刚刚差点被吓得原地去世感到一丝赫然。
虽然他确实从小性格就比常人胆小了亿点点,但怎么说,他也是选择加入了防剿局的人,理应不该反应得那么激烈。
但可能是因为压力过大,他最近总会时不时出现一些难以言喻的幻听或幻视,所以难免有些神经过敏。
之前在会议室,他不由自主地低了头,就是因为忽然间听到了莫名传来,诡异而模糊的低语。
在那之后也有些恍恍惚惚的,寇部长说了什么他都没听见,只隐约知道是在说关于邪教徒的新情报。
不过抓捕邪教徒的任务,怎么也轮不到他这种底层打工人,即使没有听到具体的情报也不碍事,元滦心中没有负担地想。
回到现状,意识到自己是差点不小心踩到别人的脚,元滦默默地后退了一步,有些不好意思地朝对方笑了笑。
“蚂蚁”依然保持着原有的姿势,一动不动,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的一切都浑然不觉。
没有得到回应,元滦虽觉有些疑惑,却也没有太过尴尬,埋头打算继续走自己的路。
不过对方穿着如此怪异,独自一人站在漆黑的小巷子里的举动也着实有些奇怪,
元滦心下又开始打鼓,暗自提高了警惕。
他一边绕行,一边小心翼翼地用眼角余光观察对方的一举一动。
可“蚂蚁”一直站在那,如一尊蜡像般屹立不动,直到元滦彻底踏出小巷,他也没有做出任何举动。
少顷,元滦便走出了狭窄的小巷回到熟悉的主道,眼前的光线骤然变得明亮。
元滦呼吸了一口流动的新鲜空气,脚步自然而然地变得轻快,
转眼,他就将巷子里偶遇的奇怪之人远远抛在了脑后。
但在那条漆黑的巷子中,元滦身后,他已经看不见的地方,
"蚂蚁"自元滦走远,终于动了起来。
它,或者他,活像刚从一场漫长的噩梦中惊醒,关节间又被涂满了厚重的油脂般,动作僵硬而迟缓地微微转动了一下头部。
然后,他的头部以一种近乎抽搐的方式猛地一转,直直地看向元滦离去的方向。
“……?”他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蚂蚁”整个人的神智仍仿佛深陷在黏稠的沼泽般,没能挣脱那片笼罩他大脑的混沌与浑噩,
但在那面具之下的皮肤已因为极度的情绪波动而扭曲,五官几乎要挣破面具的束缚,显露出一种近乎疯狂的挣扎。
他本来在听到有人进入巷子时的第一时间就将这个幸运儿选为了今天的祭品,可随着脚步声走近的……
因为回忆,“蚂蚁”的身体开始颤抖,他的目光变得呆滞而空洞。
“祂”……“祂”是人形吗?是男性吗?是幻觉还是真实的?是怎么出现的的的的的的——?
记忆变得卡顿模糊,思维变得迟缓,对“祂”也只剩下一些支离破碎的印象——
血雾般的茧丝密密麻麻地将“祂”紧紧缠绕,形成的茧如心脏般跳动,每一下搏动都伴随着旧茧丝的脱落与新茧丝的缠绕,周而复始。
而那厚重茧丝的缝隙间,一双…不,两双,三双?红色的眼睛间断地向外窥视……是祂在看他吗?
光是意识到这件事就让“蚂蚁”的头颅感到刮骨般的剧痛。
在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傍晚,不可名状之神与他擦肩而过。
他想逃,但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想尖叫,却缄默不语。
他想……他想垂首,他想跪伏,他想赞美,他想他要他必须……!
仿佛承受了无法承受的痛苦,“蚂蚁”的眼球在眼眶中疯狂地转动,似乎随时都会爆裂而出,
面具下的每一个孔洞,无论是鼻孔、嘴巴还是耳朵,涕泗横流地渗出鲜红的血液,将他的世界一点点染成了甘美的红色。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如同一只刚从猩甜羊水中出生的羔羊,蜷曲着无力的双腿在原地瑟瑟发抖。
“蚂蚁”感到灵魂都在尖啸,理智的边缘开始崩溃瓦解。
不…不!哈……
“蚂蚁”目光在四周扫视,试图找到一丝解脱的希望,但只见四周的一切都被那层美妙的红色所笼罩,仿佛回到了母亲的子宫。
血肉腥香扑鼻,“蚂蚁”恍惚间痴迷地嗅闻着低头,手不停地在下腹不知何时破开的伤口处搅动。
他…对,他将……
终于,理智的最后一根弦断裂,“蚂蚁”跌跌撞撞地转身,不顾一切地,朝着一个方向盲目地跑去。
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