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隔离在病房外面,看着父亲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神色凝重。
偶尔透过门框上嵌着的竖条玻璃,能看见里面医护忙碌穿梭。抢救药物不断往静脉内推注,两个护士轮流为他做心肺复苏。
沈回渊有种不好的预感,没由来一阵心慌。
过了十五分钟后,医护推着抢救车出来。
为首的主治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对沈云海道:“病人目前暂无生命危险,不过情况不稳定,转ICU吧。”
沈云海应下,匆匆走进病房,握住沈云峰的手。
沈回渊看见他大伯的模样,一个月前,他还健步如飞,谈笑风生,尽管被化疗折磨得掉光了头发,吃不下饭,却也难掩眸中神气。
可短短两个月,他就变成了这副模样,骨瘦如柴,行将就木,整个身子赤条条地躺在床上,像一块被榨干的老腊肉。
沈回渊的眼睛被刺得发疼,却做不了任何事,只能拉过被子,替他遮挡。
沈云海断断续续道:“阿渊来看你了。你最喜欢的阿渊,现在就在你身边……你扭过头,看看他好不好?”
沈回渊弯下腰,轻轻摸了摸沈云峰光秃秃的头。那张铁青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他不敢再动他,轻声喊了句“大伯”。
床上躺着的人眼球转动一下,随即又不动了,嘴里只发出“嗬嗬”的喘息声。
-
秦映在接受了一个礼拜的治疗后出院,重新归于大自然的怀抱。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她这个肺炎算是比较严重的,好像是什么什么细菌性感染,按理说还应再多住上些时日,可秦映实在是待不下去。
不光是因为她只请了一个礼拜的假,最让她难受的是只有她一个人在病房,不说衣食起居都要自己准备,吃喝拉撒全靠护工伺候,单说旁边那个下了病危的美籍黑人一宿一宿的鬼哭狼嚎,就让她根本睡不着觉。
秦映觉得自己再这么住下去,病情迟早得加重,干脆就申请了提前出院,后续按时到医院输抗生素就行了。
师兄派的人这两天就要过来了,秦映从武馆收拾出来一间屋子,留给他住。
她继续开始她的教武营生,一周七天无止歇,仿佛刚度过的那昏暗的一个月从没发生过,也就稀里糊涂地那么过来了。
生活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艰难。
只要还有一息尚存,不管遇到什么阻碍,有没有沈回渊,她都得井然有序地把日子进行下去。
病着的这些天,网上的facebook账号开始催更,说她偷懒不更新。秦映百忙之中又抽出时间拍了几个练枪的视频放上去,却被网友骂敷衍,没有沈回渊。
秦映顿感头大,沈回渊已经退出历史舞台,她上哪去给他们大变活人?只能装糊涂不回应,等待互联网将其遗忘。
两天后的一个正午,她刚教完课,准备给自己炖一锅土豆炖牛肉。
这是她最近新学会的菜,作为黑暗料理一级大师,秦映以前只敢给自己做点汤汤水水,煎炒焖蒸一概不敢碰,碰了也弄不明白。
可没了沈回渊投喂,她在旧金山总吃外卖和下馆子,早晚得吃出脂肪肝。秦映开始学着做起饭来,多练几回竟也像模像样。
却没想到这时,武馆闯进来一个不速之客。
来者是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一米九的个子,穿这个大背心,露出硬如铁泛着油光的肌肉块。发型用中国话来说就是寸头,颞部被剃发刀剃出个“Z”字,嘴边歪歪斜斜叼着根烟。
他身后还跟着不少人,皆是如出一辙的壮汉模样,除了为首的这个大块头,后面的人一律穿着印有“文森武馆”标志的武服。
秦映只觉得他长得眼熟,看了半天,却不知在哪见过。然后才想起来,这不就是出演过《速度与激情》的演员道恩·强森嘛。
明星可不会突然造访她的武馆,但二人长得是真像。
秦映还以为自己做饭的香味吸引了这位膀大腰圆的壮士,指了指楼上正焖着的土豆炖牛肉,道:“猛士,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吃上一碗再走?”
大块头没太听懂她说的“中译英”,秦映本来想表达出中国人的阴阳怪气,却没想到翻车了,对方皱了皱眉头,转两下手腕,一下把武馆的玻璃大门打穿。
呦呵。
防弹玻璃瞬间碎裂成蜘蛛网,以极快的速度向四角蔓延。藕断丝连的玻璃艰难地支撑了两秒钟,终于还是断了,“呼啦”碎了一地。
“……”
秦映后退一步,怕玻璃碴子溅到自己。而面前的男人就跟铁打的似的,被玻璃碎屑浇了一身,浑身的肌肉却一点皮没破,他抖了抖身上的玻璃屑,震得大地都在颤。
秦映心里一哆嗦,挑了挑眉:“文森武馆就是这么会客的,一言不合上来就搞破坏吗?”
男人把嘴里的烟头往旁边一吐,顺带着一拳凿塌门框,指了指她旁边立着的枪。
他用一口并不地道的、好似美洲郊区土掉渣的口音说:“拿上你的枪,跟我到外头来,咱们比划比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