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美的手,按在柔顺礼服上,纤指细且长,每个指节都似白玉一般——然而小拇指蜷曲的时候僵硬不自然,这辈子永远也不能自由伸展——十年前车祸的后遗症。
如果宛灵曾见过世界上从样貌到性情最应成为情侣夫妻羡煞世人的男女,那还可能会有谁?可惜他们都一样的骄傲、自尊、又都过于愚蠢和幼稚,轻而易举地就毁坏和抛弃别人梦寐已久的所有。
如果,如果,换作自己是宛云……
宛云抬起眉,她冷淡挑衅而不客气地说:“别啰嗦了!”再微微笑了,“世界上没有人无缘无故等着另外一个人。”她冷淡说,“我和周愈,从来就没有开始过,也不存在等待。”
所以……这世界上,没人能变成第二个宛云吧。宛灵叹口气,她不知世界上有第二个女人能拒绝得了那样的周愈,那样的婚姻,那样的财富。
所有女人都不会抗拒的东西,曾经大姊触手可得。
正在这时,冯简和何泷已经双双出现草坪尽头,。
宛灵远远地看着这位新郎,如果不知道周愈也就算了。但和周愈相比,冯简这男人便是形容为泥泞中出来的鱼珠也不为过。
“珠玉在前,这一位你真的甘心相与?即使嫁的人不是周愈,但这位冯简也太……”
话还没说完,冯简便从遥远的地方迅速来到到两人面前。他走路向来很快,身后远远被丢下何泷气得咬牙。
宛灵的话再立刻转了个弯:“姐夫?”尴尬地问,“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冯简简直没被走死,他口干舌燥,顺手从侍者那里拿了杯水。一饮而尽后解释:“绿杉企业的周总在参加访谈时,正好路过我家带来贺礼。我和你们母亲出去迎接了一下——”
宛灵刚想继续追问,何泷这时也气喘吁吁地追了过来。
宛灵之前期期艾艾地表情,给了何泷不少疑心。而在出门前,她内心是把各种可能思索遍了,但等真走出去见了周愈,对方居然连车门都没下,只是客气地送上喜礼,说几句客气话。几分钟后,周家的加长轿车便消失在山路尽头,就似他来时般迅捷,虚惊一场。
虽然见面的时间只有几分钟而已,无可否认,周愈的做派和风度显然深深地打动了何泷。何泷和宛灵在此事上罕见地母女一心,她在走回别墅的路上,恨铁不成钢地拉着冯简,想要以周愈为例,向他灌输从下车时怎么不露出袜子到接人待物如何优雅得体——
不料冯简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没几句的功夫把她迅速抛到脑后。
何泷前几天为了上相,往脸上打多了羊胎素和血清面膜,不好作太激烈的表情,此刻只好用行为表达愤懑。她看似亲密实则用尽全力地狠狠拍了下冯简的臂膀:“小冯还是走路走得那么快,呵呵,呵呵呵呵呵。”
男人臂膀的肌肉很结实,又把何泷的玉手打疼,但何泷也不想在两位女儿面前数落冯简,只好酸溜溜地说:“如此着急跑过来,宛云不是好好地站在这里?不知你在担心什么。”
冯简方才见了宛云和宛灵站在这里,下意识奔来。此刻他都快被李家烦死了,木着脸向后退一步:“你们聊,我继续去接待宾客。”
宛灵虽然鄙视冯简,但又生怕冯简抛下自己见识其他商业要人,立刻便说:“那姐夫等等我,我和你一起。”
何泷在原地看着宛灵和冯简一起离去,忽地问宛云:“你认不认识周愈?宛灵好像对他很上心,你说,他俩是不是有点什么内情?”
宛云却问:“妈妈觉得那个人,和冯简比如何?”
何泷不是小姑娘,她控制住自己的不平衡感,到底不肯说自己亲自选定的女婿比外面的男人差个十万八千里,便违心道:“人和人不好比,冯简自然也有冯简的好。”话没说完,也被再来的客人拉走。
终于剩宛云独自站在原处。
身边再也没有人观察和围绕,她终于可以放下面具。轻轻呼了口气,把完全麻木的小指举到嘴边,舒了口气,不,小指仍然没有任何感觉。
不管她外表如何镇定,在得知他来了的一瞬,得知他此刻就站在门外参加自己婚礼的一瞬,内心并不是没有触动的。
但是,再触动……也不过如此。死水起得波澜,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一切都已经太晚了,太晚了。
宛云静静坐着,她眯眼看着帐篷外的云,今天是自己的婚礼,上天派来流散的云朵。但风吹散了它们后什么都不是。她曾经最喜欢的东西,如今最瞧不起的东西。就像年少时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