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宛云的嘴唇也被食物的水汽晕染,不自觉地娇艳欲滴。
她吃了几口,便露出真正吃饱而非嫌弃食物的满足表情,接着侧身从包里摸出烟和打火机。
依旧是银色的zippo,看上去并非新物,也并不如何昂贵。但似乎用了多年,带着明显的陈旧感,边角都被磨损,握在纤细手指间闪着低调优雅的光芒。
“介意吗?”宛云举着烟。
冯简从不抽烟,因为不想花钱培养任何嗜好。但他也看不惯宛云抽烟,于是眉头皱紧,刚想警告对方装腔作势到极致就成为讨厌的时候,目睹女人左手间有什么轻轻一闪——她倒一直戴着两人的婚戒。
于是立时闭上嘴,沉默,不动声色地把桌面的左手收回膝盖上。
冯简自己的婚戒……已经落到办公室了。
宛云见他不答,也就燃起烟。
“今日实在很抱歉,没打招呼就把你拉到我母亲的私事里。我本来想亲口告诉你,但还是晚了一步,也谢谢你没有当场拆台。”
冯简终于有机会说到正事,他沉下脸:“下次令堂做这种没脑子的事情,能不能至少先知予当事人?”顿了顿,“我已经和令堂讨论过一些关于财产上的处置,具体问题你需回家详问她,我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重复。而我现在想跟你想说的话,也希望李小姐你全部给我听好,因为你似乎有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毛病。”
冯简不觉得自己说话难听。而他也认为李宛云不是普通自以为是的傻瓜,她擅长莫名其妙地牵着别人鼻子走,而且显然已经聪明到把自己和他牢牢栓到了一起——该死的,她做得一直很成功——而更该死的,明明是她把自己强拖下水,宛云又表现得比谁都像个局外人。
真是故作清高。
如果说冯简的生命中对自己的婚姻和感情还曾有过那么点贫瘠的幻想,但眼前的结婚人选——大概给他恐龙再灭绝几次的时间,他都预期不到。
随后在长达五分钟有关婚前财产的补充说明中,宛云一直只隔着烟雾露出若有若无地淡淡笑容。似乎在听,又似乎很无聊。而当他停顿时,她示意他继续,随后优雅地把烟灰弹到某人不吃的牛河里。
冯简瞪着她,不知道有人仅仅露出笑容就能美艳到折人阳寿的地步。
他漠然地收回目光,就事论事道:“李宛云,我想你可能还是对我有什么误解。在十年前你生日宴会那次,帮你挡下热汤是我的责任——当侍者是我那时的工作,无论客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有义务对客人提供服务。但我想你这种大小姐是不太理解专业素质这回事……”
“十年前发生的意外,对我只是必须完成责任上的工作。根本不存在什么一见钟情的鬼话,我不会对你有什么偏见,更不会有什么执着。当然我承认你很美,家庭出身很好,而且看上去的确有个不太粘稠的脑子。但就像你说的,我对妻子的要求——基本上是没有要求。我只需要筹码,从不需要感情,更没空陪你上演任何你所想的戏码。你当初到底出于什么理由非要嫁我?我仍然不清楚,如今也不太关心。但我现在只想提醒你,不管如何,我们这婚姻已经开始。你以后也要有点专业素质。从现在开始,不管是财产……”
冯先生的“合格妻子标准评价指南手册”被打断在闪光灯的照射下。
两人本来就坐在窗前,他吃惊往外看得模样就被拍了个正好。与之相比,宛云则很淡定而迅速地熄灭手中香烟,娴熟地戴上墨镜。
她用他的卡付账,推他走出茶餐厅店,无视外面举着相机的众多记者,再快步走到两人泊车处。
坐在副驾驶座上,宛云对冯简下令:“绕过前面小巷,在隧道里转一圈从新丰大道城的停车库前走。”
冯简无意识地照做了,但定了定神,他立时怀疑道:“你对这里的地段很熟悉?你来过这里?”
“没有。”宛云说,“但你来的时候,我顺便把路程记录下来。”
冯简的疑心病非常可怕,他皱眉:“为什么无端记录路程?莫非你早知在此吃饭会有记者来拍,先前怎么不想着提醒我。”
宛云摇头:“我不知道会不会被拍,我更不知道你会不会听我的意见。”
冯简在沉默开车的过程中,不得已又刷新了一下自己对不可预料事情的接受能力,以及——对这个女人的震惊程度。
但很快,他再沉下脸:“结婚后,我们共同出来的情况都要如此,李大小姐这么有名?恕我孤陋寡闻。”
宛云摘下墨镜:“如果只去某些场所还好,那里有专门的停车库和包厢,隐私可能会被保持的好些。”
冯简在“别想让我在你身上再花一毛冤枉钱”和“别想让我在那些狗屁场所花一毛冤枉钱”两个反驳中来回犹豫,宛云却从她薄风衣的兜里掏出一个东西,轻轻放在冯简车内仪表的前板上。
“去习惯这些。这些都是你必须要习惯的事情之一。”她淡淡说。
冯简瞪着眼,哑口无言。
仍旧不太熟悉的男士婚戒被摆在油表卡槽前,安静地发出不怀好意的光芒。她是什么时候装进口袋的?
“顺便问一句,”宛云扭头看着他,她懒洋洋说,“你真的从来没有交过任何女朋友?从未?”
冯简忍无可忍,厉声道:“显然,我自少年起就独中意李大小姐,眼中再无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