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黎掏出手机点了点,丢到杜珉珉的课桌上:“你自己看。”
杜珉珉瞄姜堇一眼,一时还是没忍住好奇朝手机看去。
那是一张照片。
照片拍姜堇的侧颜,穿校服,扎马尾,一张面庞清而雅,的的确确是女神的长相。她握着一支水性笔,笔尖点在习题册上,说话间微微蹙眉,一张脸仍显得柔和。
杜珉珉:“什么意思?”
李黎不理杜珉珉,斜眼瞥着姜堇说:“哪家千金大小姐会趁课余时间去当家教?听说课时费还磨了好久才争取到一个满意的数字。”
“想不到吧?”她问姜堇:“你去当家教的那初中小孩,是我表弟,要不是他说家教姐姐长得特别漂亮、炫耀地拍给我看,我还真不知道是你。”
“你是家里生意出问题了?还是……”她不斜眼了,转而逼视姜堇的双眸:“你根本就是个假货?”
她早就怀疑姜堇了。
姜堇从不参加昂贵的训练营,从不像她们一样满身奢侈品,最多就是拿一些标着外语的糖果和小纪念品,说是父母从国外带回来的。
她朴素得过分,低调得过分,完美得过分。李黎对她的怀疑背后,也许是某种由来已久的关注和妒忌。
姜堇反问:“这是我的兴趣不行么?”
李黎冷笑一声:“如果只是兴趣,你谈课时费谈那么久?”
姜堇平静地说:“我既然付出了劳动,就应该得到我心中认为值得的报酬。”
“你父母刚从毛里求斯回来对吧?”李黎深深看进她棕色的瞳仁:“给我们讲讲毛里求斯的见闻呗,细节的、不能从网上查到的。”
姜堇理了理桌上的课本,底端怼在桌面上让它们变整齐,看也不看李黎地说:“我没必要在你面前自我证明。”
李黎又嘲讽的笑一声便走开了。也许她想:如果姜堇真是个假货,迟早会被她抓住马脚。
杜珉珉义愤填膺:“姜堇你别理她!她就是嫉妒你!”
姜堇笑笑,握着课本的手指,因指关节处肿胀的冻疮而不能打弯。
窗外,叶炳崐一搡陈列:“列哥你走什么神呢?我跟你讲昨天的篮球赛你听没听着啊?”
陈列不甚在意地:“嗯。”
下晚自习回到旧船,陈列本已准备睡下,却发现船舱里没水了。
明天一早出去打更麻烦,他尽管不耐烦,还是拎着生锈的水桶走出船舱。
意外发现姜堇盘腿坐在她那条船的甲板上,手里拿着个手电筒,对着墨色的天幕,时而摁开,时而摁熄。小小一束暖黄的光,并照不见天空那么远,半途便会消弭,显得脆弱极了。
陈列冻得怂了下肩,走过去,问她:“不冷?”
“不。”她回答,手里的手电筒还是那般,一开、一灭。
陈列在船沿坐下,两条长腿在甲板外垂下,抬眸去看天:“今晚有星星?”
“没有。”她手里的手电筒继续对着天,时而揿亮、时而熄灭。
陈列仰着后劲看了许久,今晚夜空的确连一颗星星都没有。
姜堇这时开口:“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装?”
她看到他从一班教室外路过、知道他都听到了。
陈列:“我大概能理解。”
“你不理解。”姜堇摇摇头:“你或许把原因想得很复杂,但我这样伪装的原因很简单,就是这样会让我好过一点。”
她垂下眼眸,今晚第一次看向陈列:“哪怕只是想象,让我觉得我是一个我伪装出的那样的人,这会让我好过一点。”
陈列默然一瞬。
他从甲板上爬起来,拎起他那只生锈的水桶:“天冷,回船舱去吧。”
-
这几天女生们的热点,大约是G家发行了新配色的小脏鞋。
不过这大概只是一班女生们的热点,只有她们才有那样优渥的家境。杜珉珉在跟人热烈讨论:“还送一条限量版的手帕诶!比鞋可好看多了!要买要买,冲着手帕买,鞋子不要也可以的呀!”
她声音有些娇,像往日一般挽住姜堇的手臂问:“姜堇你买不买呀?”
如果是往常,姜堇可以淡笑着说一句“我不感兴趣”。
可这时,她知道李黎正在自己座位上盯着她,带着笑,可眼神似秃鹫。
姜堇淡定道:“再说吧。”
姜堇这晚要去做家教,老师对她很宠,只要她说是去上准备出国的综合素质班,假条开得很轻松。
她提前两站从地铁站出来,来到江城的CBD,各大奢侈品店林立,虽为时尚早,已过分积极地开始营销圣诞气氛。
姜堇远远站在橱窗边望一眼,那双最新限量发行的小脏鞋,被置于橱窗最显眼处,射灯打得分外精致。
有那么一瞬姜堇想:打破橱窗去抢又如何呢?
身边人来人往,没有任何人洞穿这名表面清雅的少女、脑中一瞬掠过的暴戾想法,姜堇已然背着书包走开去了。
-
温吞的日子会消磨人的神经,对陈列而言并非如此。
这晚他下了晚自习走出校园,已敏锐察觉到身后有人。
他不露声色地登上与归途相反方向的公交车,在城里来回来去地兜了几个圈,自认已甩掉身后的跟踪者,这才登上回去的公交车。
然而一下车他仍觉得不对——还是有人,也许是开着车、一路尾随公交而来。
他快速闪身掩进旁边的窄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