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复杂的情况,面对骇人的伤口,不好奇、不关切、不审判。
带着干净到平静的一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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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列后来又登台打了几场比赛,和姜堇还是不说话、没交集。
老板娘给他的钱,他随意往口袋里一塞。除了学费以外,他的开销不大,甚至也没想过租套房改善自己的居住条件,只觉得这样的破船里反而不易被人捕捉行踪。
那些钱就被他塞进枕套里,每晚压着睡觉。
深秋了,偶尔在拳馆里遇到姜堇,穿那样的红裙,裸露在外的肩膀冻出一种脆生生的白,似冻牛奶一般愈发显出一种诱人的白皙。
她端着托盘卖酒,有客人一手搭在她肩头:“啤酒冰不冰啊?”
有人笑他:“啧——老王,你别太过分。”
男人已带三分醉态,揽着姜堇的肩又往自己脖子边勾了勾:“我哪里过分?”
不知为何,他牙黄,让人本能觉得他有口气。
姜堇带着点浅笑站着,稳住手里的托盘。
这时,陈列正结束了一场拳赛,从拳台下来,路过她身边,听她对男人说:“你跟我出来一下。”
“什么?”男人也不知是真没听清,还是故意作态,拿耳朵凑近姜堇的红唇。
姜堇几不可见地抿一下唇角,笑着重复一遍:“你跟我出来一下。”
“好好好。”
陈列进更衣室快速套了长裤、裹上外套。有时晚上只有一场拳赛,打完他会先走,走出拳馆时,正好瞥见姜堇和那男人站在门外的僻静处,那丛半人高的荒草间。
男人听到动静,扭回头看了眼,见是陈列,便不搭理了。
陈列来了拳馆一段时间,人人知道他是什么德行。他总是冷着一张脸,从不管任何人的闲事,哪怕那些卖酒女郎娇笑着主动同他说话,他也从不搭理。
男人便转回头面对着姜堇,笑着露出一口黄牙:“叫我出来干嘛?出台啊?”
姜堇很轻地笑了一声。
陈列双手插在口袋里已在往前走了,冷白月光洒在他面前的草甸上,似冻出的霜,姜堇的笑声撞在上面,发出细响。
拳馆里除了扎啤,也卖玻瓶啤酒,需要客人自己到柜台去买。这时姜堇蹲下身到草丛里捡起一只玻瓶,毫不犹豫砸向男人头上。
她的动作和陈列很像,简洁,冷厉。
男人怪叫一声,捂着头便揪住她红裙的领口,猛力将她向后推去。
她倒在草丛里,扬起一张白皙的脸,浓艳的眼妆花在眼下,反而有些能看出她本来的长相。
“你他妈……”男人抬脚恶狠狠踹过来的时候,有人在身后拉了他一把,用力往地上一摔,
他晃晃脑袋醒醒神,才发现那是去而复返的陈列:“她是你女朋友啊?这关你的事吗?”
陈列沉默片刻。
“嗯。”他的唇线里只放出这么个字。
男人不知他是回应自己的哪一个问题,只知他不经意的态度狠狠激怒了自己。
“妈了个巴的……”男人冲上去和陈列扭打在一起。
姜堇撑着手臂从草丛里坐起来。男人完全出不成章法的王八拳,陈列反而结结实实挨了几拳,然后把男人摁在草丛里,自己单腿跪压在男人胸口。
“报警!”男人恼羞成怒:“老子要报警!”
姜堇快速从草丛里爬起来,跑进了拳馆。她应该是去通知老板娘的,一时间,拳馆里的人做鸟兽散,大灯也齐刷刷关了。
男人抱着双臂恼羞成怒站在一旁,晃着脚,在警车的射灯里眯起眼:“警官!他打我!”
姜堇站在一旁:“他猥亵我。”
陈列瞥姜堇一眼。
她说“猥亵”二字的时候口齿清晰,冷静得像在说旁人的事。
警察看了看他们所有人:“一起到警局走一趟。”
男人报的警,先被带去做笔录。
姜堇和陈列在一间空置的办公室里等。
陈列敞开双腿,勾着腰,手肘架在膝头坐着。姜堇坐在他旁边,两条裸露的小腿紧闭着,从陈列的视角只能看到她的双膝。左边膝盖在她躲避男人的狠踹时蹭破了,半凝结的血痕黏着草根。
陈列直起腰来。
姜堇从拳馆里出来的时候没来得及穿外套,此时身上就一条极短的红裙。材质太劣,被男人揪住领口的时候裂开了,露出白皙的胸口。
陈列脱下棒球外套,抛给她。
姜堇沉默着把外套穿上,拉上拉链,挡住自己的胸口。
很奇怪的,陈列这样一个冷冽的人,他的外套上却有种洁净的、温和的洗衣液香味。
陈列只剩一件短袖,又勾下腰去,恢复了先前的坐姿。
直到这时他才问:“故意的?”
“什么?”姜堇在他身边轻轻出声。
“故意让我看到。”陈列说:“他对你那样。”
“嗯。”姜堇轻轻地应道:“我想赌一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