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颂捡起从李尧月背篓缝隙里掉出来的稻谷,问道:“什么事?”
李尧月说:“这不颖姐儿要成婚了,请我压房,想让你来帮我瞧瞧打扮。”
颖姐儿就是姜昕的姐姐,吉日选定在十月初一,也就是几天后的事了。
至于压房,不晓得是那哪个地方的习俗,成亲时要请日子红火、夫妻恩爱的人来压房,李尧月和胡正也没成亲几年,这还是第一次去压房,便有些担心自己穿得不对。
听她说了,宋颂想了想,他也不知道压房是什么,还需得打扮打扮。
李尧月也不知道,“我大哥成婚的时候是请过,我记得要穿得好些,莫要太朴素了。”
宋颂好奇问道:“那何不回去问你阿娘?”
李尧月摆摆手,说:“我之前跟我嫂嫂大吵了一架,这几年都没回去。”
她娘家就在河对岸,倒也不怕出些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只是寨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刻意路过,一般也没怎么遇到过。
怕戳到人家的伤疤,宋颂没追问什么,眼瞧着到了家门口,他道:“那我有空来找你。”
李尧月点点头,背着背篓回家去了。
*
十月初一,这天天气不错,出了点太阳,青古镇冬天的天一直不大好,灰蒙蒙的,这会子出点太阳,倒看着天空还有几分湛蓝。
院子里没有再晒着野菜,该挖该晒的野菜都挖完晒完了,林子里的叶子都还没变黄,地上也有野菜,不过这段时日的野菜都不好吃,少有人去挖。
日头正好,在阴凉处冷飕飕的,宋颂就坐在院子里,一边晒太阳一边做衣裳,宋莹也没出门,在一旁缝被子。
宋莹咬断线,她脚边放了两个盆,怕风把里头东西吹跑,还用盖子压住,她问道:“把棉花和芦苇花混在一起吗?”
宋颂手上在做他自己的裤子,前几日紧赶慢赶,在变冷前把宋莹的一套衣裳和他自己的上衣做完了,今天就只差裤腿没做好了。
闻言他点点头,家里没钱,不能把铺盖里全塞棉花,只能混点芦苇花,多少也能盖。
宋莹有些心疼地叹了口气,芦苇花随处可见,哪有棉花金贵,这两样混在一起,日后理都理不出来。
但她也知道冬日难捱,只能这样了。
刚往里头塞了几把棉花,就听见有人在门口喊宋颂,回过头一看,竟是刚打猎回来的周荃和胡正。
宋莹喊了声周大哥胡大哥,却也坐在凳子上没动,而是转过头,悄悄打量宋颂的神色。
宋颂低着头缝裤线,却不敢抬头去看门外的周荃。
宋莹忧愁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颂哥儿和周大哥是不是闹矛盾了,都不大跟周大哥说话了。
周荃也看着宋颂,紧紧抿着唇,不发一言。
胡正像是感受不到他俩气氛的怪异,笑着道:“颂哥儿在家啊,尧月听说你在做鞋,让我把家里鞣好的羊皮和鹿皮带过来给你。”
宋莹回头看去,乖乖,好大的两张皮,别说一双,再做两双都要不完,她又回头看宋颂神色,没敢擅自开口。
心虚归心虚,但这会儿是李尧月要给他这种贵重东西,再不说话就有些不要脸皮了,宋颂抬起头,起身走了过去。
“这样金贵的东西,还是你们自己用吧。”宋颂不敢看周荃的眼睛,目光全数放在胡正身上。
胡正笑呵呵摆手,道:“家里这东西多得很,我看尧月也是把你当朋友,你快收下,可莫要推辞了。”
说着就要把东西往地上放,宋颂连忙拦住,道:“真不用,这个你们留着,我们哪好意思收?”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胡正笑着祈求他,“你快收下吧,你不是不知道你尧月姐的脾气,我今日原样提回去,非得被骂惨不可”
宋颂还要推拒,余光就瞥到从斜刺里伸出来的大手,将两张皮子拿到手上。
周荃看着宋颂,面无表情地问:“我可以同你说两句话吗?”
听了这话宋颂心尖尖一颤,悄悄抬眼瞧见周荃面色不虞的脸,更是紧张,但他也知道,有些事是躲不过去的。
倘若周荃真要赶走他们,那他就、那他就给他跪下,给他磕头,求他收留他们俩兄妹到明年春天。
周荃是个好人,他会同意的。
宋颂想。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