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元月二十,正好是先皇和先太子舒琮的忌日,每年的今天长公主都会代表陛下和宗亲,亲自到城外的乾陵祭拜,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陆姿才把营救许淳一的日子定在了今天,三人若是合力能够把许淳一救出来固然好,但是万一出了意外,她还留了这一张万不得已的底牌。
上次自己入宫想为祝洵求情的时候,一提到宇夏人,长公主就想起了祝洵的名字,仿佛对她有别样的关心,虽然不知道她们之间是否有何联系,但长公主那日的神情,看得出是在意祝洵的安危的,连出狱后送去清净的灵珩书院休养也是殿下钦定的。
此刻的舒月眠端坐在车内,一身黑色祭服,领口袖口绣着银色云纹,内着雪白中衣,长发未绾,不加任何珠翠装饰,泼墨一般散落下来,面色苍白,只有唇间一抹朱砂红,双眼紧闭着。车外的仪仗静默行进,只听见车头的金铃轻响。
阿梨和尚宫一左一右坐在舒月眠身旁,身子随着马车轻轻晃动,也是一言不发。每年祭祀归来,殿下都会分外伤心,一定是太过于思念自己的父亲和哥哥,虽然自己没有见过他们,但他们之前一定非常疼爱殿下,阿梨感受到了这份凝重,在心里也替舒月眠难过。五年前也是这样祭拜完父兄后的回宫路上,舒月眠在城门外遇到流浪的阿梨被欺负,把她带回了宫里。
陆姿和玉澄儿距离车队还有一里开外时,二人就已经被侍卫觉察并且抓住了,陆姿在双手被扣住之前甩出了相府令牌,层层通报后,二人上了舒月眠的车。
陆姿带着玉澄儿打算行礼之前,舒月眠就抬手示意免了,陆姿拉着玉澄儿坐下,把今日的事情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她知道长公主的眼线遍布全城,自己的隐瞒没有意义反而可能耽误祝洵。玉澄儿低头听着,心里有些害怕,但此刻除了相信陆姿也没有别的选择。
舒月眠静静地听着,眉头渐渐拧起,她声音虽有些虚弱却带着威严:“你们好大的胆子。”自上回除夕之夜分别,舒月眠自知逾矩失态,已经在心里决定不再见祝洵了。
陆姿很有眼力劲地扯着玉澄儿跪了下来,语气诚恳:“陆姿知错了,请殿下责罚,但眼下祝洵已经追出城外,许小姐是教坊司罪奴,他们或许会留个活口带回交差,但祝洵身份不明,难保那些侍卫不伤她,殿下!”
“刚捡回的一条命,她既不知珍惜,杀便杀了,与我何干。”胸前云母刺绣随着舒月眠的呼吸逐渐起伏着,薄唇抿起,似乎想把情绪压回身体。
“长公主殿下,求您救救她吧!”玉澄儿此刻顾不上害怕,磕着头小心翼翼地祈求着,眼泪落在地毯上,晕出几个小小的圆。
舒月眠把脸往一旁侧开,阿梨心领神会,上前把二人扶了起来,车里安静了好一会,明明是寒冬,玉澄儿却感觉有汗珠缓缓滑落,她捏着陆姿的衣角,像在等一个审判。
“她现在人在哪里?”舒月眠终于开口了,依旧是平静冷淡的语气,却好像划开了冰面。
“我也不知道…”陆姿的声音逐渐小声下来,不复刚才,忽然脸上闪过一丝狡猾,“殿下想知道她在哪还不容易吗~”舒月眠的眼线遍布云都,更何况今日是出宫祭祀,随行的侍卫光易服的暗哨就有上百人,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早就被捕捉在眼下。
舒月眠叫停了车队,传来骁骑将军,二人交谈不过数句,骁骑将军遍转身快马离开。仪仗队也启程继续往云都去。接下来,要做的只剩等待了。
不得不承认,原本祭祀父兄归来,郁于心中的愁绪,此刻被陆姿她们一折腾,反而淡了一些,只是疲惫依旧,舒月眠坐得放松了一些,斜靠着方枕休息。
五个人在车上一言不发,气氛还是有些尴尬,阿梨把桌上的果盘分给了两人吃,玉澄儿捏着一颗葡萄在手心转了又转,心里仍旧七上八下,陆姿倒是自如许多,奔忙了这一路,眼看太阳都要落山了,早已经口干舌燥了。
过了许久,骑兵快马来报,人带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