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慢慢飘落着,祝洵慢慢走着,靴子踩在雪地上发出沙沙的声音。这段时间她一直在想,许庭松有没有如罪状上一样,包庇亲友,欺压乡民,罔顾人命,如果案情属实,那也算罪有应得,但她却说服不了自己去相信。
她早就潜入书房看过许庭松昼夜不休处理的那些案子,写满批语,字里行间皆是除旧布新、为民做主之意,一同出门时,她也见过许庭松也会专门叫停车马,让手下去买吃食赠给流民孤儿。或许他是被陷害的,但是她不知如何探寻真相,眼下更担心的是许淳一,无论事实真相如何,许淳一的确是无辜单纯的,从小锦衣玉食,又怎么受得了教坊司的折辱,若是能救出女儿,许庭松也会安心许多。
其实救许淳一这件事情她早就想好,并且做过努力了。灵珩书院地处城南,和真武庙相距不过两条街,她一早便到找过楚游,希望他能帮自己想办法救救许淳一,许庭松虽然被重兵把守,年后就要流放,但许淳一在教坊司,是有营救的可能的,自己只是需要一些人手。
“你忘了自己的身份吗?忘了你是怎么变成孤儿的吗?”楚游那天这样质问她,显然自己的求助失败了。
想到这祝洵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营救人手只有自己,计划得从头想起,大的国仇,小的家恨,很难说哪个更重要,但显然都不适合这样的夜晚。她听到前方有热闹的欢笑,抬头看原来是杂耍班子正在表演节目,围着一大群人,她被吸引着,也走了上去。
人群中央的壮汉只穿了一件单衣,火光映着他黝黑又有些粗糙的皮肤,一手拿着剑柄,另一只手扶着剑身往嘴里放——他正表演着吞剑,周围观众发出一阵阵的惊叹,杂耍班的伙计托着一个大铁盘一圈一圈地跑着,嘴里重复喊着:“岁岁平安,年年有余!各位看官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还有一个小孩抱着一串和自己几乎等高的糖人,穿梭在人群里不断询问:“哥哥姐姐,买糖人吗?”脸上还沾了一圈自己偷吃糖人的痕迹,十分俏皮。
祝洵笑了笑,掏出钱袋摸出两粒银子放到铁盘里,心里盘算着待会再买两个糖人带回去。
不知什么时候,场中的表演已经变成了喷火,随着壮汉口中的煤油喷出,一条火龙“轰”地蹿出,照亮了半个街道,众人惊呼,气氛更热了,好像要把路边的积雪都融化掉。
趁着刚刚的亮光,祝洵注意到身边几步的距离站着一个清瘦的女人,身着白狐大氅,帽檐一圈暗纹镶着银边,斗篷虽然遮住了脸,下巴线条却精致如瓷,手提一盏精致的鱼灯,人群中格外出尘。
“小心!”祝洵没来得及多想,一把上前拉住了那女人的手腕,将她拽到了自己身后。几乎同时,几颗火点落在了女人刚刚站的位置,融开了一小片积雪。
阿梨和另外几个女孩神色慌张地围了过来,阿梨担心极了:“殿下你没事吧?我就说不能不带侍卫的。”
女人脸上闪过一丝慌张,又很快消逝了,斗篷的帽子滑落下来,露出白皙清瘦的脸庞,她摇摇头,示意她们后退,对着对面的人勾了勾嘴角:“多谢。”